一进门,暖烘烘的热气裹着饭菜香扑面而来,与外头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大厅里摆着十几张红木圆桌,桌布是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椅背上搭着灰色的棉垫。
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画框边缘有些掉漆,墙角的煤炉正烧得旺,铁皮烟肉顺着墙面蜿蜒向上,顶端还冒着淡淡的白烟。
穿蓝色褂子的伙计们端着托盘在桌椅间穿梭,托盘里的瓷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偶尔还能听见后厨传来的炒菜声和吆喝声。
「崔老板您来了!」一个留着寸头的伙计眼尖,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脸上堆着笑,「给您订了二楼的包间,还是您常去的老位置。」
崔老板点点头,语气随意:「我们人到齐了,上菜吧。」
「好嘞!您里边请。」伙计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崔老板熟门熟路地往楼梯口走,马长河和陈老蔫跟在后面,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围。
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扶手被磨得发亮,能隐约照出人影。
二楼的走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两边的墙壁上挂着些人物肖像画,画里的人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
每个包间门口都挂着木质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数字,门帘是深绿色的绒布,边角缝着金色的流苏。
到了208包间门口,服务员掀开门帘,里面的景象让陈老蔫又吃了一惊。
包间里摆着一张能坐六个人的红木圆桌,桌中央放着个白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枝塑料梅花。
墙上挂着一幅《富贵牡丹图》,画下面是个棕色的木柜,柜子上摆着台黑白电视机,屏幕蒙着层薄灰。墙角放着个煤炉,炉上坐着个铜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服务员麻利地给三人泡上一壶茉莉花茶,清香渐渐散开。
服务员语气恭敬的问:「崔老板,您还有什幺吩咐?」
「出去吧,我们要谈事,没有叫你,不要进来打扰。」崔老板挥了挥手,眼睛扫过桌上的茶杯。
服务员应了一声「好嘞」,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来,两位冻了半天了,先喝点茶水暖暖身子。」崔老板刚要拎起茶壶,陈老蔫就赶紧抢了过去。
「甭介,您是大老板,哪能让您干这活。」陈老蔫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壶,先给崔老板的杯子倒满,又给马长河倒上,最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动作笨拙却透着殷勤。
马长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不少寒意。
他放下杯子,直奔主题:「崔老板,您今天找我们来,是想谈谈大棚菜的生意吧?」
「没错,我确实想跟两位谈大棚菜的生意。」崔老板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过在那之前,我更看重两个老哥哥的本事,想跟你们交个朋友。」这话不轻不重,却正好说到了两人心坎里。
陈老蔫赶紧摆摆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您别笑话我们了,我们就是两个老农民,能有什幺本事。」
「话不能这幺说。」崔老板坐直了身子,语气诚恳,「有句老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两位冬天能种出新嫩的黄瓜和生菜,绝对是这个行业里拔尖的,我老崔最佩服你这种有真本事的人了。」
听到这话,马长河的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些,嘴角也微微上扬,陈老蔫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得色。
「两位老哥哥是哪里的人啊?」崔老板话锋一转,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两支烟递了过去。
马长河接过烟夹在耳朵上,声音洪亮:「俺是万安镇杨马村的。」
「俺是大营村的。」陈老蔫也赶紧回答,手指捏着烟卷,迟迟没敢点燃。
崔老板有些纳闷,眉头微微皱起:「两位老哥不是一个村的啊?那这大棚菜是咋种的?难道是分开种的?」
「这大棚菜原本是俺家的,他们是后来入股的。」马长河解释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