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百姓扶老携幼,将十里河堤挤得水泄不通。
稚子骑在父亲肩头,老妪拄着竹杖踮脚,少年们索性爬上柳树眺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河心那三十六艘流光画舫上。
忽闻撷芳舫内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紧接着花魁苏小小在流光鹊桥上演一曲惊艳之舞。
但见一袭绯色纱裙凌波起舞,玉臂轻舒间,漫天星火竟为之黯然。
「快看!是苏大家亲编的《牛郎织女》!」
河岸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浪震得岸边垂柳簌簌颤动。
「好!」
满座轰然喝彩,有文士看的神色绚痴,手中酒盏倾斜而不自知。
此时,别驾李怀安,肃然宣告:「刺史大人令:
以花魁一曲《牛郎织女》歌舞为时限!
舞曲结束之时,秦淮三十六画舫,各献七夕诗词一首,争夺七夕文会诗词文魁。」
声浪未歇,秦淮三十六艘画舫已见墨砚齐备,各画舫才子们或负手望月,或疾书案前,酝酿着诗意。
玉盏相击之声未绝,已有数位才子迫不及待展开洒金宣纸,写下自己的灵感。
一场没有硝烟的文战,在这星河璀璨的秦淮河上悄然展开。
「好!好!」
牛蛮使节瞪大了眼睛,盯着鹊桥歌舞。
突然,它拍案兴奋,铜铃般的牛眼泛着赤光,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暴起。
它端起酒盏,「七夕乃我牛族圣节!大周圣朝摆出如此盛典相贺,当真给足了我牛蛮国颜面!咱老牛,敬诸君一杯。」
声如闷雷,震得案上酒盏叮当作响。
一旁的象蛮使节翻了个白眼,长鼻一甩,从鼻孔里喷出股浊气。
它满脸是讥诮,蒲扇似的耳朵不耐烦地拍打着。
虎蛮使者更是直接别过脸去,无言以对——此乃人族放牛郎,跟你牛蛮何干?
邻座的年轻进士,忍不住以袖掩口轻笑,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
金枝画舫内。
灯火煌煌,名流荟萃。
金陵十二家门阀齐聚一堂,翰林学士王肃与谢玉衡端坐主位,身后百余名举人、进士衣冠济济。
虽不复当年「王谢风流满晋书」的盛况。
又被江行舟写嘲讽诗词,冷嘲热讽一番,丢了不少颜面。
然江南十二家门阀底蕴犹存——单是王家在今夜的七夕文会,便来了五位进士、十三位举人,这般阵仗,岂是小世家门户可比?
可是偏偏,以金陵十二家如此「人才济济」,竟然被江行舟的文章给压制一头。
王肃和谢玉衡心中憋着一口郁气,想要在这七夕文会上扳回一局,让王谢子弟夺下「七夕文魁」的封号。
早有王谢士子摩拳擦掌,将酝酿整整一年的七夕诗词誊于花笺。
案上宣纸如雪,墨香浮动。
忽见一位王氏进士振袖而起,狼毫在灯下划出一道流虹:「《星桥》,[千盏莲灯照星河,半城烟火半城诗!]」
笔走龙蛇间,半阙诗十四字已跃然纸上。
诗尚未完,
刹那间,却是各色烟火奇光异彩,异象在纸卷上喷发。
「不错!
此篇大有希望,争夺今晚七夕文魁!」
王肃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掠过赞许之色。
虽然金陵十二家门阀的举人们比不得江行舟,但是进士之中依然有不少强者。
在座的金陵门阀文士尚未及对此诗进行品评。
忽听得「嗤」的一声——原是谢家大郎正笔锋凌厉的写着手中词稿,素白宣纸上「凤箫声断」四字犹带淋漓墨迹。
却见他从容展卷重书,笔走龙蛇竟是一阕新词。
不过盏茶功夫,十二家门阀的进士们已挥毫成章,数十篇诗词文章如雪片般堆满紫檀案几。
谢氏家主谢玉衡轻叩青玉镇纸,逐一赏析。
从众文章之中,挑出异象最为显着,择其魁首,待选出最强的一篇,送到主会场去,和江南道士子们比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