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出口便觉多余一一只见江行舟正悠然品着龙井,案几上数十册旧帐本原封未动。
胡万金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也是!
这些枯燥帐目,哪比得上有才气的诗词文章?
密密麻麻的数字堆叠,一册就是上百页,看着都要头晕眼花,更湟论理清其中门道。
江大人是堂堂清贵的江南乡试第一解元,又非帐房会计小吏,哪里有耐心看这些东西!
「大人若是不放心...可要让吏房的几位老吏帮忙,清点帐册?」
他正要开口,
却见江行舟忽然放下茶盏,看着案几上一叠装帧考究的新帐簿。
「胡书办,本官倒要请教。」
江行舟声音不疾不徐,指了指老帐薄道,「这些帐薄,累积入帐一百万石粮。
为何,出帐的却只剩八十万石?
这二十万石的差额,不知是库房的硕鼠偷吃了,还是有人中饱私囊?」
「差额...二十万石?」
胡万金闻言,浑身一颤,额头瞬间沁出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这些帐册都是下面官吏呈上来的,他也不过是随手翻翻就送来了。
若要彻底清算,至少得五个老帐房放下手头活计,耗上半月功夫才核对的清楚。
可那些老吏,没有上官的命令,岂是他能随意调动的?
「大...大人如何算出这亏空数目?」
胡万金颤声问道。
「本官重理的新帐,亏空一目了然!」
江行舟推过一装帧整齐的新帐册。
胡万金战战兢兢翻开,只见满纸都是前所未见的记帐符号。
那些横平竖直的表格,严谨对称的数字排列,分明是某种闻所未闻的算帐法门。
他越看越是心惊,这帐册竟似铁桶般严密,连一丝错漏都藏不住。
每一笔几百石的缺额,都被记录下来。
待翻至末页,却是用他看得懂的,熟悉的旧式记帐,赫然写到:
【天授十五年·江南道北运粮秣帐册】
收:江南各府县收米一百万石支:运抵粮仓米八十万石余:欠二十万石(去向不明)】
朱砂批注鲜红刺目,那「去向不明」四字,简直像一柄利剑悬在头顶。
胡万金看到这个数目,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司马才刚上任,竟能在短短半个时毅内,将堆积如山的帐册彻底清算?
这怎幺可能?!
莫说是寻常帐房,便是户部那些精于算计的老吏,瓷绝无这等本事!
他)身发冷,恐慌道:「大人明鉴!义下对此事毫不知情!.:.要不,义下立刻召集吏房所有老吏,重新核算帐目?」
他额头冷汗渗渗。
若江司马认定是他从中作梗,这口黑锅扣下来,他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
江行舟冷笑一声,霍然起身,袖袍一振:「查帐?不必了!本官要查的是运粮船!
传令下去,调吏房十名老吏,府衙点一千衙役,即刻前往漕运码头,当场清点粮秣!」
他眸榆如刀,一字一顿:「本官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贪墨这眼十万石军粮!」
「是!」
胡万金哪敢耽搁?
他跟跑奔回吏房,朝尾吏员们连声催促:「快!所有在值的吏员,统统随我走!
去漕运码头,清点粮船的粮秣!」
他知道,江司马这是动了真怒。
足足眼十万石粮秣的缺额,若不能立刻查明真相,今日怕是要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