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丙榜一—!」
唱榜官一声高喝,金陵府衙役班头,擡手揭下榜单最下方的红绸。
丙榜一百个朱砂写就的名字在烈日下灼灼生辉,宛如一串殷红的玛瑙。
顾知勉挤在秀才人群中,瞳孔骤然收缩,
丙榜中段,「丙榜第五十三,江阴顾知勉」,这几个工整的楷书赫然在目。
「中了!」
顾知勉喉头一紧,声音竟有些发颤,激动颤抖,「哈哈...我中了!」
虽只是丙榜的末流,但终究是江南道秋闹金榜题名一一从此进入大周吏部的待缺官员名单。
十年寒窗的酸楚,此刻都化作滚烫的热流,涌上他的眼眶。
江阴县东赤岸的顾氏老宅,那三间芦花顶土屋,终于能重新悬上「金桂举子」的匾额。
更不必说一一他的名字,从此可以重新载入江东顾氏主宗的族谱,不再是备受江东顾氏主宗冷落的寒门小支!
「恭喜顾兄!」
「以后要改口..称顾举人了!」
周广进、白发老秀才张游艺等,不知多少江州府、江阴县同窗们,纷纷作揖。
贺喜声里杂着几分艳美,几分酸涩,像打翻的五味瓶,在秋阳下蒸腾出复杂的气息。
他们心中太清楚,同样是寒门士子,顾知勉已经一跃冲过此生最重要的一道龙门,从一条寒鲤化为一尾金鳞。
而他们这群落地的秀才,还是江阴县的寒鲤,不知多少年才有望化金鳞!
「发乙榜——!」
唱名官高声唱中举者名单。
红绸再揭,一百个烫金名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秀才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一双双眼睛急切地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众江州府的秀才们,却并未在乙榜看见多少位江州举子,他们一时间不由悬了起来。
薛贵着弟弟的衣袖,指尖发白。
两兄弟将榜单从头到尾看了三遍,却始终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薛富的嘴唇开始发抖,薛贵则死死盯着榜尾的朱印,仿佛要将那方红印看穿。
「哥..没有咱们的名字!」
薛富的声音带着哭腔。
丙榜没有!
乙榜也没有!
那就更别指望,能够在竞争更激烈的甲榜,看到自己的名字。
「罢了,落榜本在意料之中。」
薛贵突然笑了,竟露出释然的神情,擡手揉了揉弟弟的发顶,「十五岁的秀才,能参加秋闱,本就是个意外。
老爹当年也不是十五岁就中举!
我不敢奢望这次能中举!」
放眼整个江南,能在弱冠之年金榜题名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
连考三五次,十载方中举者,比比皆是。
即便是那些三四十岁壮年中举的,回乡时照样要受「文曲星下凡」的崇高礼遇。
「无妨!来年再考!」
江行舟不由拍了拍二人肩头,劝慰道。
他也知道,薛氏兄弟二人的资质十分平庸。这次能一路冲到秋闹考场,已经是大出意料了!
薛贵整了整青,笑道:「姐夫宽心!待放完榜,看姐夫的排名,我们便回家温书去。...三年后卷土再来!」
「发甲榜!
随着榜单上一道红绸揭开,九十五个鎏金名字在秋阳下灿然生辉,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只有秋闹榜单,最顶上五人的名字一一解元、亚元、经魁,依然被红绸遮挡住。
曹安的目光在榜单上游走,忽然定住一一「甲榜第十,曹安」二字赫然在列!
他大喜,下意识转头,正对上陆鸣同样惊喜的目光,「甲榜第二十,陆鸣」。
「甲榜!」
「太好了...竟然一次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