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前两轮的淘汰,江南贡院内仅剩余最后一千名秀才,进行最后的一轮选拨。
中举者三百!
有人中第,则必有人黜落!
甲字二号考舍内,桐油灯「啪」地炸开一朵灯花。
「[何以使野无遗贤,而朝多栋梁?]」
谢栖鹤看到此经义考题,不由脸色微变,考题板上的朱砂字,竟如烙铁般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喉间溢出一声嗤笑,指节捏得青白。
野无遗贤?.
这不就是摆明了,把原本属于勋贵、外戚、门阀、世家的份额拿出来,要多选几个寒门士子幺?!
谢栖鹤冷笑。
这场经义考题,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今科秋闱必定比往年,有更多的寒门士子,进入江南道秋闱三百举人之列。
至少两、三成以上,大约六十到一百名,寒门出身的举人!
如此大的份额,自然都要从江南门阀、世家的口中,进行抢夺!
不过,
虽心头义愤难填,他也不敢在考卷上发泄情绪,只能老老实实作答:破除门第之见,选贤任能。
——偏离考题宗旨,行文激愤,那可是科场考试大忌!
「臣闻周公用鬻薪之贤,齐桓举射钩之仇」
甲字一号考舍,一缕月光斜穿考舍。
江行舟略沉吟,
主考官的意图昭然若揭——此题明为经义之问,实则是为大周朝廷「压制门阀世族、提拔寒门」的国策张目。
若考生能直指「门第无用」之要义,必合上意。
思及此,他唇角微扬,提笔蘸墨,狼毫在宣纸上挥洒开来:
[对曰:
帝王经世,必藉英才;邦国隆替,实系选士。故明君求贤若渴,昏主蔽贤如仇。
臣观《尚书》有『野无遗贤'之训,《诗经》存『硕鼠'之讥;盖圣主临朝,必刈蒿莱而显芝兰;庸君在位,常蔽珠玉而重瓦砾。
九品中正选官之弊,尤在拘泥谱牒。崔卢望族,虽庸必录;郑王世胄,无才亦迁。致使赵壹作《刺世》之赋,左思发《咏史》之叹。
伏惟陛下:宜广开贡举之路,破除门第之限;法太宗以策论试实用之方。
臣尝思之:非成康之世独多皋夔,乃皋夔之遇独在成康。陛下若能垂裳而收俊乂,则夔龙满朝,何愁天下不治?]
江行舟笔锋收处,一滴墨珠悬于毫端,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光。
丙字三百五十号考舍。
顾知勉擦着额头的汗滴,汗水浸透粗麻内襟,飞快书写着。
他的笔尖在颤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
放在往年,以他的身份,能挤入前一千名已经是侥幸。他这等寒门士子,前两轮恐怕已经被黜落了。
但,最大的侥幸,还是这最后一道经义考题——破除门第!
这是他这寒门士子十余年积压的霜雪,终于等到春阳!
那个在薛氏私塾勤勉求学的身影,
那件打了三处补丁的襕衫,寒冬腊月奔走十里求学的孤影。
此刻都化作笔下惊雷——
「臣闻.
选士不问阀阅,取人不限贵贱!」
甲字七十三号考舍。
烛火摇曳,映照出曹安眸底一抹暗金流转,似有文气氤氲。
他指尖轻点案上考卷,纸页无风自动,隐约泛起细微的墨色涟漪——
此乃江阴曹氏,一脉单传的独门秘传《折桂文术》,以文气窥天机,可改运数、增文缘,历来为举子梦寐以求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