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政杜景琛、翰林学士周敦实,江南道四府众位太守、学政们,也顾不得身份,不由翘首以观。
那素白考卷上,《春江花月夜》五字如蛟龙破空,每一笔都裹挟着粼粼波光。
[序.]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跋:]
韦观澜指节微白,将考卷捧至眼前。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唇齿间溢出诗句的余韵,指尖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好一篇文章!
多景楼台上,他独倚朱栏已有旬月,那支在胸中百转千回却始终不得其法的诗篇——此刻竟在这张素笺上跃然而出!
江行舟的墨迹尚新,字字如珠玑滚落玉盘。
满座朱紫俱凝神屏息,十数道目光如被文章牵引,随着那卷宣纸徐徐铺展。
待得末行「落月摇情满江树!」的墨痕跃入眼帘,整座贡院致公堂内骤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那声音极轻,却惊得众人骇然。
诸位主副考官们神情骇然,面面相觑,文心竟不约而同地微微战栗。
檀香青烟凝滞在雕梁之间,足足半刻光阴,竟无一人敢率先打破这神圣的静默。
「韦公、杜公、周公.」
扬州学政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向三位紫袍玉带的翰林学士深深作揖,「您三位皆是翰林出身,江南文坛泰斗,不知不知对此篇文章.点评一二?」
进士以下,根本没资格来点评这首诗篇。
唯翰林学士,虽不能判卷,但是稍有资格点评一二句。
韦观澜指尖微颤,缓缓抚过卷上墨痕,声音竟带几分喑哑:
「此诗以『春、江、花、月、夜』五字为骨——
须知,此五字,任意其一,皆是千年诗家竞相吟咏、穷尽才思而难臻至境的绝顶诗题。
可今日,竟有人能融五境于一炉,化五大诗题为一篇文章之中!
字字如凿天痕,句句似裁云手,将这亘古诗题,推至前无古人、后难追攀的极巅!
此非诗也——
是诗中之王,是巅峰之上的孤峰!
老夫半生苦攀文山,自以为曾经登临昆仑绝顶,观尽天下诗篇,今日方知……
昆仑之外,尚有蓬莱仙境!」
他长叹一声,袖袍垂落,竟似耗尽毕生气力。
「此诗篇,冠绝我大周圣朝的诗坛!
孤篇横绝,竟为大家!」
学政杜学士老泪纵横,抹了一把泪。
「此篇,真堪是泣鬼神之作!」
周翰林亦是仰天大笑,笑中带泪:「此乃天佑我江南文运!.大周圣朝十道秋闱,无有一诗,能超越此篇!」
满堂朱紫肃立,铜漏滴答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似叩在众人心头。
众人尚在品味这首诗篇,等待着文庙钟声的最终判决,未来得及细想,
就在此时——
「咔嚓!」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骤然自贡院外传来,如天穹崩裂!
众人骇然步出大堂,只见文庙上空竟凭空撕开一道裂痕,金光与月华交织,如蛛网般瞬息蔓延半壁苍穹!
裂缝深处,隐约有金玉相击之声铮铮不绝,却似被某种无形伟力所阻,始终无法真正降临人间。
两股浩瀚力量在云端交锋,震得文庙和贡院的屋瓦簌簌战栗!
「这是.」
韦观澜瞳孔骤缩,「文庙出事了?!」
「大人!」
一名书吏跌跌撞撞冲入堂中,面如土色,
「刚收到金陵文庙急报!
春秋文钟的钟槌.它、它自行悬空欲击,却被另一道月华定在半空,至今未能落下!」
江南贡院内满堂的主副考官哗然,露出惊恐之色。
他们从未见过这等情况,甚至未曾听闻过!
「韦公,文庙,这这是何变故?」
众人惊恐,齐齐望向刺史韦观澜。
「文庙钟鸣,圣裁天下文章!.
这钟槌被定住?!
这是说,文庙同时出现了几位圣人,且他们之间.出现意见分歧?」
韦观澜都怔住了,猜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