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尽全力,竟然真的没有被一箭洞穿!
但那箭矢蕴含的恐怖寒力与肃杀之意,却如同决堤洪水,顺着他的双臂疯狂涌入体内!
「哇——!」
熊妖王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洪荒巨兽正面撞击,凌空倒飞出去数十丈,连续撞塌了街边两道围墙,最后深深嵌入第三道墙壁之中,才止住去势。
他嵌在墙里,双臂无力垂下,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裂纹密布,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团寒雾,眼神涣散,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已彻底失去战斗力,妖丹虽未碎,但也布满了裂痕,距离陨落只差一线。
蛇妖王最为狡诈,在箭矢及体的最后一瞬,他竟施展出类似「金蝉脱壳」的保命秘术,将大部分妖魂与精华缩入一枚逆鳞,本体则化作一道虚影被箭矢穿透、冰封、碎裂。
然而,江行舟的箭,锁定的不仅是形体,更是神魂与「单于」的本质!
那箭矢在穿透虚影后,于空中灵巧一折,仿佛拥有生命般,追上了那枚试图遁入阴影的逆鳞,将其死死钉在了地面上!
「啊——!!」
逆鳞中传出蛇妖王痛苦到极致的灵魂尖啸。
冰雪箭矢不仅钉住了逆鳞,更爆发出凛冽的寒冰与肃杀文气,疯狂侵蚀、净化着其中残存的妖魂。
尖啸声迅速微弱下去,逆鳞的光芒也急速黯淡,最终「咔嚓」一声,连同里面蛇妖王的残魂,一同被彻底冰封、碎裂,化作一滩漆黑的冰屑,再无生机。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从江行舟吟诗、张弓、放箭,到六大妖王或死或逃或重伤,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月光依旧清冷地洒落,照耀着狼藉的战场、妖王的尸体、破碎的墙壁、以及那个独立于废墟之中、青衫飘荡、缓缓放下虚弓的身影。
周围,退到百丈之外的人群,无论是陈少卿、郭正、孔昭礼、孟怀义等朝廷重臣、文道大儒,还是闻讯而来的禁军高手、巡城司兵丁,亦或是更远处那些胆大留在附近观战的文士、百姓————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死了?
就这幺————死了?
六大妖王,联手偷袭,燃烧精血,绝命反扑————然后,就被江行舟一首新作的诛杀单于战诗,六箭,几乎全灭?
一箭追天,鹰王陨落,妖丹碎,羽血飞。
一箭逐影,鹿王伏诛,心口穿,原形现。
一箭破军,马王冰封,额骨裂,魂飞散。
一箭遁地,蝎王毙,地脉爆,残魂遁?
一箭撼山,熊王重创,墙中嵌,生死悬。
一箭钉魂,蛇王毙命,逆鳞碎,魂飞灭。
这哪里是战斗?
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精准高效的猎杀!
是诗人以天地为弓、以文气为箭、以诗意锁定,对「单于/妖王」的终极审判I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这就是「猎单于」战诗的威力?!」
一位年老的文士颤声喃喃,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都毫无所觉。
他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既是震撼于这战诗的恐怖杀伤力,更是被诗中那凌厉无匹、追亡逐北的杀伐之气所慑。
「瞬杀————不,是瞬败六妖王!江大人他————他真的是殿阁大学士?」
一名禁军将领声音干涩,他身经百战,见过无数惨烈厮杀,但如此举重若轻、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的场景,仍是第一次见到。
这已非人力,近乎神迹!
「全天下————恐怕也只有江行舟大人,能在殿阁大学士之境,便独创出如此专为猎杀妖王而设的战诗!」
孔昭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老眼中精光爆射,既有后怕,更有无与伦比的激动与自豪,「《塞下曲》————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字字杀机,句句诛心!
此诗一出,何惧妖王犯境?!
此乃镇国利器,不,是诛妖神兵啊!」
孟怀义也激动得胡须颤抖:「更难得的是此诗与战局契合无比!
单于夜遁逃」正是彼时妖王仓皇之态,欲将轻骑逐」便是江大人独战群妖,大雪满弓刀」化为诛妖之箭!
诗意、战意、杀意完美融合,引动冥冥中征战气运,对单于/妖王」有额外克制!
此等战诗,非大智慧、大杀伐心不可为!
江大人————真乃天赐我大周之瑰宝!」
陈少卿和郭正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一丝复杂。
他们之前虽知江行舟才华绝世,但更多是文采风流,治国之能。
今夜先见《水调歌头》引动天地异象,已觉惊为天人;
再目睹这《塞下曲》瞬败六妖王的恐怖威能,更是心神剧震。
这已不仅仅是文道天才,这简直是行走的镇国神器!
有他在,大周边疆可稳矣!
但同时,如此人物,声望、实力已达如此地步,日后在朝中————恐怕,无人能制衡。
江行舟缓缓放下虚握的右手,指尖那点凛冽的月华与肃杀之气渐渐消散。
他面色如常,甚至比之前更显平静,只是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疲惫。
连续施展《水调歌头》与《塞下曲》两大旷世篇章,尤其是后者凝聚诛妖之箭,对他的文气和心神消耗亦是巨大。
他看也没看那些妖王的尸体和惨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目光扫过远处嵌在墙里生死不知的熊妖王,以及地上蛇妖王所化的冰屑,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蝎妖王那里————气息似乎并未完全消散?
有一缕极其微弱的残魂遁走了?
罢了,经此一役,其本体已毁,妖丹破碎,残魂能否存续都是问题,即便侥幸存活,也成不了气候,日后自有计较。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被玄女、青婘搀扶着、脸色苍白却满眼崇拜与后怕的薛玲绮,眼中冷冽尽去,化为温和,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恙。
然后,他才看向陈少卿、郭正等人,拱手道:「陈大人,郭大人,孔师,孟师,诸位,妖王已诛,余者请朝廷处置吧。江某有些乏了,家中夫人受惊,需回去安抚。今夜之事,后续便有劳诸位了。」
他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仿佛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猎杀,真的只是随手为之。
陈少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郑重还礼:「江尚书辛苦了!此等大功,本官定当如实禀明圣上!妖王尸身及余孽,巡城司与刑部会即刻处置,绝不使宵小惊扰侯府!江尚书还请回府好生休养!」
孔昭礼、孟怀义等人也纷纷拱手,态度比之前更加敬重。
今夜之后,江行舟在朝中、在文坛的分量,将截然不同!
江行舟不再多言,对众人微微颔首,便走向薛玲绮,携着她的手,在玄女、
青婘等侍女的护卫下,登上侯府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向江阴侯府方向,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死寂的现场才猛然爆发出巨大的喧器!
「江大人神威!」
「《塞下曲》!猎王诗!壮哉!」
「天佑大周,出此奇才!」
欢呼声、惊叹声、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无数道目光炽热地望向江行舟离去的方向,又敬畏地扫过战场上的妖王尸体。
今夜,洛京无人入眠。
一首《水调歌头》冠绝中秋,一曲《塞下曲》瞬诛六妖王!
江行舟之名,震动天下!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蝎妖王陨落处的地底深处,那一缕微弱到极致的幽蓝残魂,正裹挟着一颗米粒大小、布满裂痕的妖丹碎片,以及残魂中关于《水调歌头》文宝卷轴可能与祖神秘密相关的零星记忆,凭藉着本能对妖蛮祖地方向的微弱感应,在地下极深处,以一种近乎消散的速度,艰难地、执着地逃遁着————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