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幺?
以大周十道之名为题,任意写一篇诗词赋?
且数量不限?(不可重复同一选题)
这样的话,我唯有写『江南』.!」
顾知勉呆住,手中的狼毫悬在宣纸之上,墨汁凝成饱满的一滴,却迟迟未落。
他自幼生于江南水乡,看惯了江阴县的小桥流水、烟雨楼台,笔下不知写过多少「杏花春雨」、「画船听雨眠」的句子。
自然,要写一篇「江南」!
但此刻,这最熟悉的两个字,却让他指尖微微发颤。
——太公平了。
公平得近乎残酷。
没有刁钻的「破题角度」,没有晦涩的「经义典故」,甚至连「文体」都不作丝毫限制。
这是他看过,最公正的春闱会试考题!
没有任何取巧、偏袒的余地!
但是,往往难度也是最高.这意味着,所有考生都能拿出自己毕生最得意的真才实学,在这方寸考卷上倾尽所有。
「嗒。」
那滴墨终于落下,在纸上晕开一片朦胧的烟青色,恰似江南晨雾。
顾知勉忽然笑了。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站在金陵贡院外,看着放榜时有人狂喜有人痛哭。
那时他便明白,科举场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刁钻的题目——而是那些与你同样才华横溢的对手。
他的对手,是其他一千五百名江南道的举子考生!
狼毫终于落下。
某座考舍内,巴蜀解元刘春激动的面色通红,一拍案几,指节重重叩在案上!
「砰——」
一声闷响在青石砖上荡开,惊得巡考官皱眉望来。
「妙啊!
这道考题,出的太好了!
主考官唐大人,真的是公正无私,毫无私心啊!」
他却浑然不觉,眼中燃着灼人的火光。
机会!
这考题简直是为十道举子,量身定制!
大周天下十道,都是他们各自生活的地方。
他们每个举人,都熟悉自己的一道之地。
而其他人,除非曾经长途游历、长期生活,否则根本不懂其它的风土人情——如何能写出好的文章。
这需要极其强烈的生活体验!
十六岁的江行舟,就算才高八斗,也只是在江南生活过!就算外出游历,走马观花看几日,那也毫无生活体验。
又怎会懂得——
剑门关的朔风是如何割裂蜀锦般的云霞?
都江堰的浪涛在子夜会发出怎样的龙吟?
青城山的道钟撞碎晨雾时,连带着整座山林的露珠都在震颤?
「呵」
「这些妙处,非身临其境,如何能懂?
江行舟一介江南举子,他如何能懂巴蜀山川之雄奇?
你江行舟从未去过巴蜀,想要写一篇『巴蜀』顶级[鸣州],乃至[镇国]级的诗词文章,可能吗?!
不可能啊!
只有我能写!
这意味着,我完全有机会,和江行舟平起平坐!!」
刘春激动的笑,不慎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混着松烟墨在唇齿间弥漫。
这意味着,他和江行舟的实力,被大幅拉平了!
他提笔蘸墨时,手腕悬得极稳,仿佛握着峨眉金顶那柄镇山的青铜剑。
纸上巴蜀,当有剑气!
墨落宣纸的刹那,他听见隔壁一位江南道举子考舍传来不紧不慢的研墨声——那节奏太过从容,像极了西湖画舫上歌女随手拨动的琵琶,慢调轻叹。
刘春在宣纸上写着草稿,忽然想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