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道秦文突然一拍案,腰间青铜剑穗剧烈摇晃,惊得案上茶汤泛起涟漪:「若说分高下,那文庙为何将天壤之别的两道,同列为[镇国]级?」
「吾以为,章横兄着相了。」
岭南道解元莫言卿缓缓展开折扇,露出四个褪金字:「当年孔圣教贤人,颜渊闻一知十,子路闻一知二——」
扇骨突然合拢,发出清脆的「啪」声:「难道能说子路不如颜渊?未必吧!」
夜露悄然浸透众人袍角,远处百姓争论声随风飘来,竟与这群天之骄子的困惑遥相呼应。
月照石案,酒映寒光。
宋楚望提着酒盏,仰首饮尽盏中琥珀光,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青衫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他忽的将酒盏重重扣在青石案的中央,醉眼惺忪,忽然笑道:「我以为,江兄其实早就给出了答案!
他走的路,便是最强的佛家法门!」
「哦,此话怎说?」
秦文好奇道。
「江兄曾亲口,一再否认自己修过佛法,并非佛门弟子!.
要知晓,白马寺慧日方丈闭关三十载,释怀大师曾经诵经万卷。
而江兄.不过随手翻过几本佛经,便直抵大乘彼岸,成为佛门大宗师,写出两篇镇国级佛偈。
其佛门境界远超过白马寺众位高僧!
如此矛盾!
这是为何?」
「这」
秦文忽然懂了,握腰间文剑的手青筋暴起,「岂不是说,江兄是.顿悟?!」
「不错!」
宋楚望长笑,震落满树夜露:「江兄走的正是最纯粹的顿悟之法——见经是经,见佛是佛,见性成佛!
江兄翻开佛经瞬间顿悟,步入佛门大宗师境,并可以轻松写出[镇国]。
自然,他跳过了苦苦修行佛法的过程!
所以,他否认自己修佛法却又悟了佛法!——如此矛盾,却又洽和!」
「江兄他简直天人哉!
试问,世间谁人能够做到?」
巴蜀道解元刘春的感叹,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诸位解元们面面相觑——他们这些从大周十万秀才中厮杀出来的天之骄子,天资聪慧远超寻常举人,此刻竟面露茫然。
岭南道解元的折扇悬在半空,蓟北道那位的手还按在剑柄上,却都凝固成了雕像。
关中道秦文突然苦笑,青铜剑穗颓然垂落,「原以为我等解元,翻过了小巫山巅,天下无人能及。
却见江兄,犹站在大巫山的云端之上!
江兄走的路,我等未必走得通!」
众位解元顿时哑口无言,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呼吸声几乎凝滞在夜风里。
白马寺。
明心阁。
知客僧带着十多位小沙弥们,匆匆将阁内一间最上等的奢华禅房收拾好,清香袅袅,供江行舟下榻。
沉香袅袅,烛影摇红。
江行舟步入禅房,拂开绣有梵文的锦缎门帘,鎏金熏炉中龙涎香的青烟在踏入时骤然一颤。
十二名小沙弥垂首退至两侧,僧衣摩挲声里,露出禅房真容——
却见,
五蝠捧寿的紫檀屏风后,错金螭兽香案上供着御赐鎏金佛龛。
月白纱帐用金线绣着八宝纹,被穿堂风掀起时,露出榻上明黄锦衾一角,那刺目的龙纹在烛火下粼粼如波。
禅房内依然保留了很多器具,显然是皇家用具——显然皇家常有人来白马寺,便在此处下榻。
「这是.?」
江行舟不由看了一眼知客僧。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