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
兵部尚书唐秀金的冷笑道:「好大的阵仗!御史虽有『风闻奏事』之权,但也不是听风就是雨!这份弹劾,纯粹就是无稽之谈!」
礼部尚书韦施立却已面色一变。
他太清楚「帝王僭越诗」三个字的分量——一旦给此诗定罪,可是让半个江南士族血流成河。
香炉中的龙涎香突然爆了个灯花。
魏泯擡眼望向殿外,晨光正斜斜刺入朱漆门槛,将尚书省的金匾照得晃眼。
尚书省堂内一片沉寂,唯有铜漏滴答作响。
礼部侍郎徐士衡低垂着眼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
那首《观沧海》,他三日前便已倒背如流——「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这等吞吐天地的气魄,说是帝王气象也不为过。
可偏偏.
他余光扫过满座朱紫公卿。
这些平日里为一句「龙」字都要争得面红耳赤的老狐狸,此刻竟出奇的沉默,都成了锯嘴葫芦。
洛阳城里早该炸开的惊雷,却只等来御史张继,这一道孤零零的奏章弹劾!
「有趣。」
刑部张谏之突然嗤笑一声,「满朝文武,就一个小御史说话?.其他人是看不出来?还是三缄其口,明哲保身?.畏惧他江南道乡试第一解元的威名?!」
「话不能这幺说!
有无可能,是他张继小题大做?无中生有?
想要靠这样一份弹劾奏折,就扳倒江南道解元江行舟?!
真是痴心妄想!」
户部尚书杨思之轻轻咳嗽,袖中算盘珠子隐约作响。
这位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最是精明——三日来,此篇《观沧海》传遍洛京!
多少翰林学士,殿阁大学士甚至大儒,皆看过此篇镇国诗文!
可除了御史张继这个愣头青,姗姗来迟递上一道弹劾奏折!
三省六部和御史台的奏匣里,愣是再没多出一份弹章!
是别人没有眼力劲?
是张继无中生有?
还是满朝上下,皆不敢招惹这位寒门士子出身的江南道江解元?!
如今形势不明,谁敢轻易去挑衅这位战力无比强悍的江解元?!
或许,皆有吧!
香炉青烟袅袅,在魏泯眼前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老尚书令忽然想起今晨路过天街国子监时,看见几个太学生正在兴奋谈论《观沧海》。
「对了!
御史台,又是何态度?」
老态龙钟的尚书令魏泯,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满殿朱紫为之一静。
右仆射韦巨远从袖中抽出一封素笺,笺上「御史大夫裴」四个字力透纸背,禀报导:「昨夜子时,御史王浩亲至尚书省,递上裴大夫手书——『张继弹劾江行舟诗案一事,御史台上下皆不知情,不参与!'」
「哦!」
魏泯手中茶盏重重落在案上,青瓷底在紫檀木上磕出一声闷响。
他面色微沉。
不知情?
御史大夫裴烈连夜派人送来此信函,意思很明确,他已经知晓但是对张继这道弹劾很不满!
御史大夫裴烈这个表态,意味着整个御史台便不会再有任何其他御史,参与弹劾!
那接下来,尚书省是否接下御史张继的弹劾奏折,继续弹劾江南道解元江行舟——就完全看尚书省自己的态度了!
反正,后续一切跟御史台无关!
「好一个不知情!」
刑部张谏之突然笑道,「他裴烈倒会装糊涂.撇的一干二净!把张继的这弹劾奏折,烫手芋头,丢给我们尚书省!」
侍郎徐士衡心中却是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