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浆洗得发白、款式古老的汉式深衣,拄着木杖,静静看着新一批到来的移民。
他的嘴里在念叨着什么,浑浊的眼睛直直看向西边,似在感慨,又似在叹息。
“这是什么人?”曹宪忍不住问道。
陪同的庄园管事禀报道:“从上游跑来的百姓,说是投奔大王。”
“可曾查清底细?”
“说是汉末发配过来的刑徒之后,百余年来与土人杂居,官话都没几个人会说了。”
曹宪愣了愣,魏晋以来对乐浪、带方二郡可真是漠不关心啊。
不过也不怪他们。
辽泽阻碍之下,辽东、玄菟都难联系,更别说乐浪、带方了,简直形同飞地——昔年高句丽南下占领二郡,慕容鲜卑虽屡败高句丽,但也没试图控制这两处,而是把愿意离开的豪族带走了,并在昌黎、辽东二郡置侨县。
离得这么近的慕容鲜卑都觉得很难控制乐浪、带方,中原王朝与之相比,有优势的一面,也有劣势的一面,控制其实并不容易。
乐浪、带方二郡,其实就是一块“飞地”。
“今年以来,府君可曾派人来过?”曹宪一边朝庄园行去,一边问道。
“就本月来过一次,送了五万斛粮和一批器械。我看了,粮是新的,器械是旧的,多不堪用。”
“他哪来的粮?”
听曹宪这么问,管事苦笑了下,道:“听闻是从豪族那里筹集来的。”
“他们那么痛快?”曹宪有些惊讶。
“确实拖拖拉拉,有人干脆没给。”管事说道:“仆在郡中有相熟的吏员,据他们所说,豪帅、土酋素来不把太守放在眼中。说自后汉以来,杀他们便如杀一只鸡,若非天子数年前攻灭慕容鲜卑,大概这五万斛粮都不会给。我闻有些酋帅与高句丽、百济勾勾搭搭,暗中往来,府君干脆只当不知道,更助涨了他们的凶焰。”
曹宪叹了口气,情势很复杂了。
中原很多士人都说天子攻打慕容鲜卑没必要,可他们却不知,这场耗费巨大的战争极大震动了平州诸郡、宇文鲜卑、高句丽、扶余以及生活在这片辽阔区域内的各种部落。
尤其是他强令高句丽交出占据多年的乐浪、带方二郡,高钊、高武兄弟最终也没敢多话,完整交了出来。
这场战争可谓是力挽狂澜、拨乱反正之战,影响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每过一年,战争的影响力就会消退一分。这会还好,震慑犹在,只是稍稍减弱了些,可再过十年、二十年呢?那可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