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纤其实隐讳地点出了这一点。
魏晋以来,畛域之见实在太严重了,你庾元规如果还局限在这方面,那么对自己和太子都不利。
“听闻清理完河东、颍川田亩,陛下还有意清查司马晋立国以来的田籍?”庾亮又问道。
“此必然也。”宋纤说道。
庾亮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牵扯面可就大了,得罪的人也多了去了。
这么一搞,士人对太子的观感可能会很差啊。
庾亮凝眉苦思,一瞬间脑子里过了无数种转圜之法,唯独没有请求天子收回成命的念头——从这一点来看,庾亮自认为忠诚于天子,倒也不是假话,他连唱反调的想法都没有。
憋到最后,只来了一句话:“陛下何急也!”
宋纤拿手指敲了敲案几,道:“开过年来,陛下就五十五岁了。正旦之日,万国来朝,天子声望臻于顶峰,此时不办,更待何时?”
庾亮苦笑了下。
携大势压人,这是天子的老手段了,可谓屡试不爽,到现在还用。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宋纤又道:“天下这么大,总有人为了仕途或家族考虑,愿意投效过来的。再者,天子又不是没给后路。人,只要有了后路,便没有了奋力一搏的想法。更何况,当今之世,谁敢行大逆不道之事?办妥了这件事,兴许也能收获不少好处,其中说不定就有将来的股肱之臣了。”
庾亮思虑良久,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此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袖手旁观。唉,陛下啊陛下,和光同尘不好么?”
“今上的性子,元规难道不知?”宋纤问道。
庾亮哑然。
见他不说话了,宋纤笑了笑,道:“腊月里,元规大可物色人选,但一定要慎重。”
庾亮点了点头。
不远处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二人遂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婢女将茶水端了过来,一人一碗,然后退去一旁。
宋纤端起来啜饮一口,然后便放了下来,赞道:“元规这茶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