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灵雁轻轻来到他身后,抚着他的肩。
“妾……蒙陛下……多年眷顾,得居椒房,育有儿女……”说这段时,刘小禾已有些气喘,但她坚持着说了下去:“此生……已享常人难及之福泽,心无怨怼,唯有感恩。”
“相互扶持走过来的,何出此言。”邵勋叹息一声,道:“昔年初得南阳,将你扔在那边,是我不对。还有……还有当年那事……”
刘小禾轻轻摇头,然后慢慢伸出手,抚摸着邵勋的侧脸,仿佛在抹去当年那一记耳光。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说道:“陛下,你要保重啊。”
邵勋无言以对。
刘小禾最后看向裴灵雁道:“奴,诗稿就交给你了。愿焚则焚,不愿焚就留着吧。我……我先走一步。”
两滴泪水落在肩头,邵勋反手握住了裴灵雁的手,轻轻拍着。
“奴,何须如此?”刘小禾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此去,乃如朝露晞于朝阳……是自然之理。归于天地后,更可逍遥于…无何有之乡矣,许还能与熏娘相见,朝夕相伴。”
“嗯。”裴灵雁哽咽地应了一声。
邵勋轻轻揽着她坐下。
这么多年了,他真的记不起奴几时哭过了。三人之中,两人先后离去,交好的司马脩袆也走了,再坚强的人也扛不住。
或许,自己已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
“何须如此,何须如此……”刘小禾轻声叹息道:“那么难的岁月都走过来了,人吃人,鬼杀鬼,该看开了……”
房中回荡着无尽的叹息,渐至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勋轻轻合上了刘小禾的眼睛,将裴灵雁抱起,放到里间的榻上。
雨已经停了,乌云消散,露出了明月皎洁的身形。
邵勋静静看着外间,许久无言。
他想起了父亲去世的那天,有些感伤,更有些烦闷。
烛光之下,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他。
他看过去,却见裴灵雁担忧地看向他。
他反握住这只不知道陪伴了他多少年的手,胸中的烦闷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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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之后,太常卿崔遇又来了。
恍惚间,他起了股似曾相识之感。摇头散去这股不合时宜的感觉后,熟门熟路地接过丧仪,操办了起来。
太子没有来,太子妃卢氏则到场了,安慰了景福公主和宜都公主。
侍中刘泌(原田曹尚书)也来了,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