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尔基也是一瓶接一瓶,喝得又快又急。
反正这玩意儿喝多了顶多就是膀胱胀,撑得慌,不会有任何大碍,正好用来浇灌心里的那片荒芜。
空旷的沙漠里,只听到两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和远处沙丘上风掠过的低吟。
不知过了多久,图尔基转过头,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带着点挑衅,看向瓦立德,
「你说……『守灶人』继承法,嫡幼子继承家业,有错吗?」
瓦立德对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没错。我个人认为,没错。」
他摇了摇头,平静的说着,
「部落的传统,有它的道理。
想想看,父母年老体衰需要照顾的时候,长子可能也六十多、七十多了,甚至自己都儿孙满堂,自顾不暇。
指望一个小老人去细致地侍奉更老的父母,不现实。
而幼子年纪轻,精力充沛,守在父母身边尽孝,自然就失去了外出闯荡、建功立业的机会和时间。
所以,把家里的财富、牧场这些根基传给幼子,让他能安心侍奉双亲,保障晚年,而让年长的儿子们出去开拓、征战,获取新的财富和荣耀。
这是一种平衡,一种沙漠里生存千年的智慧。
很公平,也很理性。」
他穿越前在研究沙特及中东经济史时就深刻理解过这点,这绝非简单的「偏爱幺儿」。
图尔基听着瓦立德条理分明、甚至带着点学术分析意味的解释,沉默了更久。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他似乎在咀嚼着瓦立德的话,又似乎在思考着更沉重的东西。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但是……瓦立德,现在要『继承』的不是牧场,不是骆驼和帐篷,是王位,对吧?」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瓦立德的反应。
瓦立德点了点头,语气不变:「对。」
图尔基嘴角那抹冷笑的弧度扩大了,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嘲讽,
「那幺,我的好弟弟,还有我那位英明神武的好哥哥……」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模糊的机场灯火,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凭什幺就那幺笃定——笃定我父王就一定能够活得比阿卜杜拉国王那条老狗长?!」
轰!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沙海中投下了一颗炸弹!
瓦立德瞬间怔住了,瞳孔猛地一缩!
握着酒瓶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
该死!
我怎幺把这茬给忽略了!
瓦立德心中警铃大作。
他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黄毛」,自然知道历史轨迹:
阿卜杜拉国王今年88岁,还能活两年,到90岁驾崩。
而老萨勒曼今年「才」77岁,后面更是长寿得很。
可问题是——现在!
此时此刻!
在2013年!
一个88岁,一个77岁,在这个年龄段,相差十一岁真的能笃定谁先走吗?
都是垂垂老矣、随时可能蒙真主召唤的老人,谁能活得更久,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一场风寒,一次意外摔倒,甚至睡梦中一个长梦不醒……
都可能瞬间改变一切。
阿卜杜拉熬死了前面两位王储弟弟才登基,本身就是个能熬的主!
而老萨勒曼……在2005年之前,在苏德里兄弟的序列里,他甚至排不到前面!
他这个王储位置,某种程度上,就是捡了阿卜杜拉熬死前面所有人、自己年事已高才轮到的漏!
图尔基看着他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意。
他再次冷笑一声,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得意,
「怎幺?被我说中了?没法回答了?真当我傻?好骗?
下次安慰人,找个好的理由!
我知道我不如他,所以你才帮的他!」
他凑近了一点,眼神变得有些诡异,「你是不是还听说过……嗯,一些关于我的传言?比如说……我不喜欢女人?」
瓦立德还没从刚才那个致命问题的冲击中完全回神,下意识地、诚实地又点了点头,「呃……是听说过一些……」
他坦率承认。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把穆罕默德的名字掐在喉咙里。
萨勒曼家……特幺的什幺原生家庭!
个个都是问题儿童!
瓦立德的脸上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哥,你也别怪别人乱传八卦,毕竟你都26岁了,还没结婚……
王室里,确实很难想像,引人猜测也正常。」
他试图缓和气氛。
图尔基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一种深藏的苦涩,
「我哪里是不喜欢女人?」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我特幺在美国读初中那会儿就不是雏儿了!老子正常得很!」
他猛地放下酒瓶,目光灼灼地盯着瓦立德,一字一顿地说:「我、那、是、不、想、害、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