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豁牙刘那颗漏风的门牙都合不上了。
「这得有多少苹果!」
「看!那里有人!」断指工指着远处。
他们齐刷刷转头,再次被震惊。
在果树林里,有几十个身影正站在高高的木梯上,忙着劳作。
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大声笑着,用家乡话互相开着粗俗的玩笑。
「他们的头发!」一个代表喃喃自语。
六大会管的余叔猛地睁开小眼。
没错!那些人,全都没有辫子,而是利落干净的短发。
他们身上穿的,不是铁路工地上那种分不清颜色的油腻破布,而是统一的靛蓝色棉布工装。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精神状态。
在他们脸上看不到麻木恐惧,更看不到被摧残后行尸走肉般的顺从。
这些人虽然流着汗,却肉眼可见,活得体面。
「王、王先生,」余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他扶了扶自己的瓜皮帽,沉声问道:「这些都是我们的人?」
「当然,」王大福微笑着,「他们是第一批响应华青会号召,离开铁路工地的兄弟。」
「那……」余叔的目光开始在果园里急速搜索,试图寻找那个关键人物,「这里的监工呢?那个白人农场主,他在哪儿?」
在余叔的认知里,华人就应该是被管的。
尽管这里的景象看上去很美好,但背后肯定有个拿着枪的白人监工。
绝对,绝对有。
王大福笑容更浓,带着自豪:「这里没有白人监工。」
「什幺?」
「华青会已经和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签订了全权管理合同,」王大福一挥手,指向那片一千八百英亩的果园,「从种植、采摘、包装,到运输、销售,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们华人自己打理。」
「我们管我们自己。」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炮弹爆炸,众人齐刷刷呆愣原地。
华人自己管自己?
这……这怎幺可能?
「余叔?真的是您老人家?」
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果园里传来。
两个身影从树丛中钻出,快步跑向高坡。
他们身上也穿着一样的蓝色工装,但手臂上多了一个红色的袖标,上书「领班」二字。
跑到余叔面前,两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您是?」余叔盯着眼前这个晒得黝黑,但异常壮实、双目有神的汉子,一时间没认出来。
「余叔!是我啊!周大炮!」汉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还有他,二柱!我们俩以前都是冈州会馆的,在中央太平洋铁路干活,每个月都去您老的同顺昌汇钱回家!」
「周大炮?」余叔的眼睛瞪大了。
他想起来了。
他记得那个周大炮。一个瘦得像竹竿、背都有些驼的苦力,每次来汇钱都带着一身伤,说话不敢大声。
可现在面前这人,和之前那个完全不是一个架子。
这他妈的是同一个人?
「二柱,你的脸?」豁牙刘也认出了另一个人。
二柱脸上的冻疮和烂疤全没了,伤口处已新生出健康的小麦色皮肤。
这一下,那三十名代表彻底凌乱了。
信任?什幺他妈的叫信任?
这,就他妈的叫信任。
他们都是一个村、一个镇、一个会馆出来的。
他们不信王大福,但他们信周大炮。
「大炮!这是不是真的?」豁牙刘第一个冲上去,抓住周大炮的胳膊,「那个每天一块鹰洋,是不是在骗我们?」
「吃的呢?是不是还是那种猪食?」断指工也红着眼吼道。
「他们打不打人?那些白皮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