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膛内的木柴噼啪作响,火炉上架着的大釜里,沸水咕噜噜的冒着气泡。
利奥正用药杵在铜臼里捣着毛蕊干花,时不时从旁边药架上取下风干的草药填进去。
这里是布拉伊拉,瓦拉几亚南部边陲小镇,受赫赫有名的弗拉德·德拉库拉大公钦命的下级波雅尔贵族管辖,利奥是这座小镇上唯一的草药医生。
医生在这个时代的社会地位很高。
但前提是经医学院培养出来的正规医师,或是教会学校兼领医职的圣职者,他们中前者往往受雇于富裕城市的医师行会,或是贵族宫廷,后者作为本就与贵族阶层分庭抗礼的教士阶层,就更不必多说了。
而草药医生则往往跟「离群索居的怪胎」,「跟魔鬼交媾的黑巫师」,「背地里拐卖小孩儿的怪物」这种形容词挂钩,属于社会的边缘人。
12世纪拉丁教士格拉提安编纂的《教令集》曾明确写到:「凡不凭圣物、仅凭草木治病者,皆为异端之徒,其灵魂必入地狱。」
在黑死病那场席卷全世界的可怕灾难当中,有大量的草药医生被视作「瘟疫的操控者」被迫害致死。
利奥侧目看了眼蹲坐在桌上,正舔着前爪给自己洗脸的猫儿。
心道,就跟这些倒霉的猫儿们一样,被无端安了个「撒旦化身」「黑巫帮凶」的名头,就惨遭屠戮。
在巴黎每年的圣约翰节,人们甚至会将捕捉来的猫儿们进行集中化的焚烧,或是从塔楼上抛下,希冀这些小东西的惨叫声能够震慑「疫魔」。
这种迷信活动导致鼠患越发猖獗,仅巴黎市区每日死亡人数便一度高达上千人。
达官贵人,王公贵族们尚且能凭藉积攒下来的财富,紧闭起大门,再辅以从白巫师手中重金求购来链金药剂,或是从教会购来特制的圣水甘霖幸免于难。
失去了草药医生帮助的暴徒们则只能沉浸在虚幻的信仰中,握着十字架苦熬等死。
「利奥先生,我父亲的药还要多久好?他今天又咳了一上午,连锻锤都拿不起来了。」
门外,有着栗色长发,脸颊带着淡淡雀斑的年轻女孩儿,踮起脚,忐忑不安地打量着门缝儿里的场景。
「抱歉,本该早晨就制好的,雅洛米查老爷的两个卫兵临时加订了一批治疗外伤的药剂,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利奥擡起唯一空余的下巴,示意她进屋来。
「外面风大,进来等吧。」
少女的鞋尖踩在门槛上,顿了顿,显然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