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痛的,还是承受「饕餮」法则带来的痛。
而这股痛楚,还在加剧。
饕餮的撕咬,还在加深。
这一笔阵纹,所带来的各种痛苦,远超一般修士所能承受的极限。
即便是墨画,也忍无可忍,只能主动去调动强大的神性,来压制自己的人性。
将自己的生死,自己的血肉,自己的识海,自己的一切痛苦……全部都置之度外。
用神性,居高临下地,洞彻着自己作为人的各种苦痛。
神明不仁,以苍生为刍狗。
墨画自己也是苍生之一。
他将自己当成是「刍狗」,将所有悲苦寄宿于刍狗之身。
同时,他也将自己当成是「神明」,去漠视身为刍狗的自己。
在这种强大神性,冰冷而理智的洞察和凌驾之下,墨画的「人性」,进一步被压制到微乎其微的地步。
而这种「人性」的微弱,也让他神念上的「痛楚」,被极大幅度地减弱了。
在神识的概念上,不拘泥于自己「人」的身份,不拘泥于自身性命安危名利的得失,便越能接近神性。
墨画的眼眸,几乎彻底化为了金色。
很多身为人的感情,连带着身为人的痛苦,都被一起淡化掉了。
唯有如此,他才能咬着牙,继续画下去,继续在自己的骸骨之上,刻画上本命阵法……
之后,融了血毒的木白之精,在十二正经内,随着血液气机流动,并在墨画精细入微的神念操控下,于骸骨之上,继续蜿蜒,凝成了第二笔阵纹。
这一次,痛苦就淡了许多。
墨画也便能接着画下去。
他的神念继续流转,「灵墨」一般的木白之精,继续流动,往下面勾勒……
第三笔,第四笔……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第一道饕餮纹,终于被墨画画出来了。
墨画的拇指桡骨之上,凝成了一枚,宛如幼小凶兽一般的饕餮纹,随着血气的流转,不断颤动,仿佛是在呼吸一般。
第一道饕餮纹成型。
几乎与此同时,那股被饕餮撕咬的痛感,突然越发强烈。
墨画只能再调动神性,继续以绝对的理性和冰冷的认知,压制神念上的痛楚。
这是一个十分煎熬的过程。
这是对墨画神魂的煎熬,也是对他道心的考验。
墨画强行忍着这股剧痛。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待痛楚稍稍退去,墨画目光坚定,继续画起了第二道饕餮纹。
二品二十四纹,饕餮灵骸阵。
他如今只画了一道,还要再画二十三道阵纹,最终全部串联在一起,才能形成最终的饕餮灵骸绝阵。
这个过程,无比痛苦且漫长,漫长得几乎看不到曙光。
在痛苦凝成的无边黑暗中,墨画根本不知,自己到底画了多久,又到底承受了多少漫长的苦痛。
更不知自己强行调用神性,将自己的人性,压制了多少遍……
墨画只能,以冰冷的理性,宛如「大道机械」一般,按照他此前练习了无数遍的阵法记忆,耐着性子,忍着煎熬,一笔又一笔,一纹又一纹地画下去……
他只有坚持,将心性凝至极度的专一,无一点旁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
唯有如此,他才能画下去。画到最后,墨画甚至有种「笃定」的感觉。
他的骸骨,只是枯石。
他的肉身,只是泥土。
他没有了「我」的概念。
他也并不是在自己身上,刻画灵骸阵。
而是在将这十二经饕餮灵骸绝阵,画在这天地间,自然的石头和土木上。
墨画完全抹灭了「小我」,也超脱了「痛苦」,无限接近神性的墨画,眼中只有阵法,只有天地,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自行运转,亘古不变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