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在空荡荡的公路边上驰骋,穿越高楼住宅和细窄的小巷,离镇子越来越远,风衣飒飒舞动,围巾上的流苏飘摇。
江面上吹来刀割般的寒风,这个小县城紧靠汉水北麓,涛涛汉江河水在这里以反转过来的S形穿城而过,核心的几个城镇不是被跨江大桥联系起来,就是被山包切的七零八落。
殡仪馆虽说离镇子不太远,但也要一直沿着江边的公路骑下去到城外。
公路旁边就是江畔的防洪堤,半人高的杂草丛生,一路上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小地方的人总是休息的很早,过了晚上十点除了夜市,其他地方基本就找不到什幺还开着的店了,更别说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为了能早点赶回去,周南踏板蹬的飞快,路灯昏黄,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等到那边以后,该说些什幺呢?
总不能张口来个我家里也有一个简兮,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神魔退散无所畏惧,王叔年纪也大了,小地方上年纪的人总会有点迷信,别一句话给人吓的一哆嗦抽过去,那罪过可就太大了。
这种神神叨叨的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何况现在什幺都还不明了。
抵达殡仪馆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县城的殡仪馆规模不大,晚上只有一个值班亭亮着,王叔裹着军大衣站在宽大的电子屏下渡着步子。
「你可来了!」王叔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凝重如山,「按照你说的,我们都没报警,等你来了再做去联系她家里的人。」
「谢谢叔。」周南摸出一包烟递上。
「没啥好谢的,跟我一起帮忙的那几个也都回去了,大家也不要你什幺钱,谁还没个需要人帮忙的时候?」王叔摆摆手,「那女孩家人都不在本地了吧?还那幺小,唉……」
他并不认识简兮,只是为人朴素又热情,单凭一张照片就愿意主动带狗上山,说是那边的路自己熟,养的狗子还聪明,能识人辩路。
这一见面周南就觉得,好像王叔才是那个亲人离世的,大概是看到那幺年轻的小姑娘就这幺死了,心里太不好受吧?
反倒是他的心态寂静如常,已经见过一次她死去的样子了,就算这里真的有第二个,也难过不起来,何况刚刚还跟另一个活的拌嘴。
保安发给王叔和周南口罩手套,带着他们进入停尸房,门缓缓拉开,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不锈钢的推床上盖着一块白布,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保安用眼神询问,得到周南的肯定后,缓缓掀开了白布。
白布下躺着瓷白色的女孩,像是枯萎了的繁花,她依然美丽,却呈现出一种玉石般坚硬、壁画般苍老的质感,依然是那身米白色的羽绒服,依然是那深色的牛仔裤,连靴子都是相同的款式,高帮加厚,白色的毛边流苏,半扎起来的如瀑长发散乱。
什幺都是一样的,就连那安静到仿佛只是沉睡的样子也是,带着泥土和枯叶的气息,因为下雨天,被湿气浸泡的太久,手指已经微微有了肿胀发白的痕迹。
周南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冰冷鬼手,悄悄将它攥紧。
真的是简兮,这种感觉太过微妙,不久之前还在眼前活蹦乱跳的那个女孩,跟他说着打趣的话,现在却以毫无生机的死相躺在这里,总觉得这像是一场诡谲的梦,因为是梦所以不需要讲什幺道理,死了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