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核威慑。」列昂纳德喃喃自语,随后猛地一拍桌子,「好!说得好!
既然他们想玩太空游戏,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
给拜科努尔下令,我们要造更大的火箭,要把红旗和核弹,一起插到月亮上去!」
多勃雷宁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幺,他只知道大人物们一个接一个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挂着些许兴奋,在注意到他还在之后,又变成了冷漠,重新戴上了面具。
他们目不斜视地从这位前大使身边走过,仿佛他只是一件摆错了位置的旧家具。
走廊重新恢复了死寂,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浓烈烟草味。
「进来吧,多勃雷宁同志。」
安德罗波夫的声音从半掩的门缝里传出,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多勃雷宁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重新走进那间会议室。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列昂纳德在长桌尽头,正用一块手帕擦拭着眼镜;安德罗波夫则站在窗边,背对着大门,看着红场上的风雪。
「坐。」列昂纳德戴上眼镜,指了指离他最近的椅子,语气出奇地温和,「听说莫斯科的那帮庸医说你得了迟缓性精神分裂症?」
多勃雷宁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谨慎地回答:「列昂纳德同志,这只是一种误诊。
也许是我在西方待得太久,眼睛看东西的角度和莫斯科有些偏差。」
「不,你没病。」安德罗波夫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缓步走到多勃雷宁面前:「你是清醒的,真正病入膏盲的,另有其人。」
安德罗波夫将文件扔在多勃雷宁面前。
多勃雷宁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恐惧在捏紧他的心脏。
这是一封署名为V的信件,内容很简单,阿尔卡季·米科拉约维奇·舍甫琴科从1968年起被胡佛说动后一直在为联邦调查局工作。
另外是一张照片,在看不出地点的角落,两个人在交谈。
照片上的人他只认识其中的一个,也就是舍普琴科。
「阿尔卡季,」多勃雷宁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怎幺会?」
「不知道。」安德罗波夫的声音冷冷道:「V把信给了我们,我们在阿美莉卡的人拍到了这个,他被调回莫斯科之后,通过审问确认了他已经和联邦调查局合作,出卖我们在联合国的利益。」
多勃雷宁感到眩晕。
舍普琴科曾是多勃雷宁的得意门生,备受葛罗米柯器重。
在他「生病」后,舍普琴科一次都没来看望过他,这让多勃雷宁感到心寒,但不意味着他想要看到对方落的这个下场。
这位曾写出《与莫斯科决裂》,原本在1978年才正式逃亡阿美莉卡的外交官舍普琴科,提前陨落,成为莫斯科寒冬中的亡魂。
「经过审查,我们确认了。
你只是染上了西方的习气,但阿尔卡季·米科拉约维奇·舍甫琴科他出卖了灵魂。
所以,关于他的处理决定已经下达了。
他将被清除。
从物理上,和历史上,都将不会再有这个人的记录。」安德罗波夫轻飘飘道O
多勃雷宁意识到那个才华横溢、在他曾经的办公室里谈笑风生的外交官,很快甚至已经变成卢比扬卡地下室里的灰烬。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能够重回政治舞台,也许不是因为自己回答了满分,而是因为忠诚,莫斯科需要绝对的忠诚,自己过去展现出来了这点,所以才能满血复活。
「多勃雷宁同志。」列昂纳德开口道:「但也是个机会。现在,那个位置空出来了。」
多勃雷宁问道:「您是说?」
「你不再是精神分裂患者了。」安德罗波夫说,「克里姆林宫决定恢复你的所有权限,并赋予你新的使命。
你需要立刻回到华盛顿,不是作为大使,而是作为特使。」
「为什幺?」多勃雷宁问道,「在这个时候回去?」
这种时候多问没有坏处,面对这样的特别使命,你问的越多,对领导的心思揣摩也就越到位。
「因为我们需要一双眼睛,一双能看懂白宫把戏的眼睛。」安德罗波夫走到多勃雷宁身后,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舍甫琴科是个瞎子,他被糖衣炮弹迷住了眼。
但你不一样,多勃雷宁同志,你知道他们的贪婪,也知道他们的恐惧。
你要去告诉阿美莉卡人两件事。」
安德罗波夫弯下腰,在多勃雷宁耳边低语道:「第一,我们对舍甫琴科的处理是家务事,让他们别插手,也别想用这件事做文章,否则我们在莫斯科的某些阿美莉卡朋友也会消失。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安德罗波夫直起身,目光投向墙上的世界地图:「告诉林,告诉基辛格,告诉白宫里那帮正在做着春秋大梦的人,北极熊醒了。
我们看到了月亮上的阴影。
我们愿意为了保卫地球出一份力。
但如果他们以为可以藉此机会把我们甩在身后,或者把我们当成像英格兰和法兰西那样的从属国。」
勃列日涅夫接过话来:「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的进步。
多勃雷宁,你要让他们明白,苏维埃的火箭不仅仅能送加加林上月球,也能送别的东西上去。
在这个新的星际谈判桌上,如果我们没有座位,那就谁也别想坐稳。」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好羊绒大衣的领口,向列昂纳德和安德罗波夫深深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同志们。」多勃雷宁回答道:「我会让阿美莉卡人听懂我们的语言的。
至于阿尔卡季。」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眼神中的怜悯消失了:「在这个新时代,弱者和叛徒,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