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听故事,」多勃雷宁说,「但现在我们需要看事实。」
他从纸袋里抽出一张大尺寸的照片,那是高精度的光面相纸。
他没有把它交给秘书,而是亲自把它放在了投影仪上。
灯光暗了下来。
投影仪的风扇在转动,发出单调的嗡嗡声。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灰白色圆盘。
是月球。
「这是沙克尔顿陨石坑,」多勃雷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南极。」
照片很清晰,经过了苏俄方面的处理。
陨石坑的边缘像是一道伤疤。
在阴影和光明的交界处,有一些东西不属于那里。
那不是岩石。
岩石不会排列得那幺整齐。
那是一排排圆柱体。
密密麻麻,像是长在死尸上的真菌,又像是等待发射的枪管。
虽然拍的不清晰,但在座的代表们能够从照片中感受到它是金属造物。
「这是人造物,」多勃雷宁说。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甚至没有人呼吸。
「这不是昨天出现的,也不是上周,」多勃雷宁继续说,他转过身,看着黑暗中的阿美莉卡代表团方向:「NASA拍到了这个,他们早就知道。
当阿美莉卡人告诉世界我们需要团结,需要钱来对抗不知道多少光年外的信号时,他们在月球上早就看到了敌人的前哨站。」
他关掉了投影仪。
灯光亮起,所有人的眼睛中展现出不同的情绪,BUSH有些慌乱,因为这张照片他甚至都没有看过。
「他们在撒谎,」多勃雷宁说,「他们一直看着它,早就看到了它,却什幺也没说。」
台下的盟友们出奇地愤怒,苏俄知道了,我们都不知道?
其实也挺搞笑的,伦敦看到的东西,莫斯科也能看到,但莫斯科看到的东西,伦敦看不到。
因为就在这个会议开始前,BUSH又在会议室敦促他们买单,要求他们买单,威胁他们买单。
今天开的会叫第一委员会,这个会专门处理裁军、国际安全、和平利用外层空间等议题。
就在半个月前,才通过了关于外层空间国际合作的决议。
今天算是那场会议的补充,是1970年联合国的句号。
在会议开始前,BUSH像个拿着帐单的讨债人,或者一个刚刚布道结束、正在传递募捐盘的牧师站在自由阵营的会议室里。
「两百亿美元。
这是首付款。为了人类的生存,为了防御那个来自深空的信号。
我们已经付出了太多,现在轮到大西洋彼岸的朋友们展示诚意了。」
大厅里没人说话。
英格兰的代表卡拉登勋爵低着头,他在看手里的一支派克笔,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就在两天前,《纽约时报》的欧洲卑劣系列中刊登了他的一位近亲在北爱尔兰发生的丑闻细节。
法兰西代表也是一样。
法兰西更恨,他们觉得阿美莉卡这是在报复,报法兰西运黄金的仇,他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结果却被阿美莉卡人整的跟审判一样。
关于欧洲王室和政要的脏水像下水道爆裂一样喷涌而出。
炸弹在伦敦、巴黎、布鲁塞尔等地到处开花。
阿美莉卡媒体把这叫做「净化」。
他们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手里拿着鞭子,开出一张张帐单要求盟友必须要买单。
「我们不仅需要资金,还需要信任,」BUSH继续说,他的目光扫过欧洲代表坐着的沙发,「只有清除了内部的腐烂,我们才能面对外部的威胁。」
这是一种公开的羞辱。
如果是平时,法兰西人早就离席抗议了。
但现在,他们被钉在椅子上。
会议开始后,多勃雷宁的出现,就像是给了老欧洲一个完美的借口。
刚才的那番话,就像一把锤子,砸碎了那个装钱的篮子,也砸碎了阿美莉卡精心搭建的道德法庭。
灯光亮起来。
原本因为那些丑闻而显得有些佝偻的欧洲人的脊梁突然挺直了。
法兰西代表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慢条斯理。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在为巴黎的种种丑闻而感到窒息,觉得阿美莉卡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让他无处遁形。
现在,探照灯掉转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