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词都如一条条毒虫,顺着他的目光钻入骨髓,肆意噬咬。
他缓缓闭上双眼,试图将这股又冷又烫的灼痛压下。
然而,脑海中浮现的却并非塔山堡血流成河的惨状,而是另一幅更为清晰也更为沉重的画面....那是他不久前亲手批阅的,来自孙承宗与毛文龙部的战损报告。
那上面,每一个冰冷的墨字,都曾是一个鲜活的、为他战沙场、马革裹尸的大明士卒。
「两千三百四十七————」
「一千九百零八————」
那些数字,不是冰冷的算筹,而是他心头一道道血淋淋的刻痕。
那背后是一张张模糊却又执拗的面孔,他们或年轻,或苍老,或带着对家乡妻儿的思念,或怀着封妻荫子的渴望,但最终,他们都将生命与热血,永远地洒在了这片冰冷的黑土地上!
被背叛的愤怒,如地火般自朱由检胸中轰然升腾。
「朕的将士们浴血死战,用命换来的土地,不是让尔等用来烧杀抢掠的!」
他几乎要将手中的狼毫笔生生捏碎。
但他旋即又强迫自己松开了手,任由那股狂怒的火焰在心头灼烧,却始终未曾喷薄而出。
朱由检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为君者,忿怒之心,当如雷霆,一击之后,天地复归清明。
他必须想得更远些,更冷些。
朱由检的目光,从沙盘上那枚代表着塔山堡的小小棋子上移开,缓缓地望向了更广阔的所在....是整个东北,乃至与其唇齿相依的蒙古草原与朝鲜半岛。
他的思绪从一场战术上的胜利,瞬间陷入了更为宏大也更为艰难的战略困境。
第一个问题,是时间。
收复辽东,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