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想起了久远的往事。
「哀家当年…也是这般想的。总觉得君王有君王的大事,我们做女人的,便该安安分分地在后面,不添乱,便是最大的功劳。
可日子久了才慢慢明白,夫妻之间,总不能全是国事。那『情』之一字,如陈年佳酿,需时时温养,方得醇厚;又如上好古琴,需日日拂拭,方能不染尘埃。」
她拉着周静姝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皇帝也是人,不是庙里供奉的神像。他那根弦,绷得太紧了。你身为妻子,要学会让他偶尔放一放,松口气。
有时,无需多言,只是一盏热茶,一句问候,或是在他批阅奏折时,静静地在旁陪着,为他研一研墨,便足以慰藉那满心的疲惫。哀家看他那副时刻不敢松懈的紧绷样子,都替他累得慌。」
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周静姝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
她何尝不知朱由检的辛劳,又何尝不渴望那份属于寻常夫妻的温情?
只是皇帝平日里威严太重,即便在她面前也极少流露出疲惫之态,让她纵有万般柔情,也怕唐突了君王的威仪。
「多谢皇嫂教诲,臣妾……臣妾省得了。」周静姝低声应道,心中暗暗将这番话记下。
眼看窗外的天色愈发暗沉,宫灯已次第亮起,周静姝便起身告辞:「天色不早,臣妾也该回宫了,叨扰皇嫂许久,还望皇嫂莫怪。也免得底下人寻不见臣妾,平白挂心。」
「你我妯娌之间,说这些客气话作甚。」张嫣笑着站起身,亲自扶了她一把,「往后觉得闷了,随时过来便是,哀家这慈宁宫,永远为你敞着门。」
说罢,她扬声对外吩咐道:「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坤宁宫。」
随即又对自己的贴身大宫女道,「素心,你亲自送一程,仔细些,夜里风大。」
「是,娘娘。」一名沉静稳重的大宫女应声而出,提上一盏绘着腊梅图样的六角宫灯,恭敬地为周静姝引路。
从慈宁宫返回坤宁宫,需穿过大半个御花园。
此刻,已是戌时末刻,月上中天。
一轮皎洁的玉盘高悬于墨蓝色的天鹅绒幕布之上,清辉遍洒,将亭台楼阁、假山花木都镀上了一层如水的银霜。
白日里姹紫嫣红的繁花在月色下褪去了艳丽,只剩下朦胧的轮廓与沁人心脾的幽香。
晚风习习,吹得道旁的花枝轻轻摇曳,沙沙作响,更显夜之静谧。
周静姝在宫女素心的引领下,带着自己的几名侍从,提着宫灯,缓缓行走在花园的石子小径上。
那灯笼中透出的橘色暖光,与清冷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她心中正反覆回味着方才皇嫂的那番话,思绪有些飘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