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眼神一凝,却未立时去接,沉声问道:“何事惊惶?”
信使喘息未定,脸上却是一片扭曲的亢奋:“回督师……大捷!天……天大的捷报!”
满室皆惊。
孙承宗的心猛地一沉,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尔等,皆退下。”
“遵命。”
幕僚们躬身鱼贯而出,好奇的目光几乎要在信使和皮筒上烧出几个洞来。
转瞬,厅内只余孙承宗一人与跳动的烛火。
他缓步上前接过那沉甸甸的皮筒,回到灯下用小刀仔细割开封口。
内有文书两份。
其一,兵部塘报。
其二,竟是盖着玉玺、颁行天下的……《平虏诏》!
他先读军报,一字,一句,看得极慢。
时间,仿佛凝固。
窗外风声呼啸,室内一片死寂,孙承宗就那么站着,不动如山,宛如石化。
灯火映着他白的须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狂喜,无激动,唯有令人心悸的沉默。
许久。
孙承宗放下文书,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望向屋中央的巨大沙盘。
脚步略显迟缓地走了过去。
目光如鹰,死死钉在沙盘西北角——科尔沁草原。
那里原本插着一面小旗,代表一个部落。
而现在……
这片土地在孙承宗的眼中,像是被血泼过一样。
三日!
塘报上这两个字,如两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认知之上。
满桂,宣大铁骑,三日,灭一族!
孙承宗脖颈僵硬地转动,目光从科尔沁草原一寸一寸向东挪移,最终落在了“盛京”之上。
一滴冷汗,自他额角悄然滑落。
此汗,非为热,而为……惧。
他当然知道皇帝与林丹汗见过面,也从不怀疑以当今天子的手腕,必能说服对方。
但他万万想不到,所谓的说服竟是如此雷霆万钧,竟是如此摧枯拉朽!
当这一切化为白纸黑字摆在他面前时,孙承宗才于一瞬间幡然醒悟。
自己为何迟疑?
为何保留?
仅仅是因为战略上的稳健吗?
非也!
实乃自今上登基以来,虽内政革新,却无一场对外大捷!
无一场足以定鼎乾坤的胜仗,则军心、民心,乃至他孙承宗之心皆悬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