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朕就是要他们有怨气!朕若是连这点怨气都压不住,还做什么天子?”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
“让他们反。朕倒想看看,他们能如何反?是笔杆子能杀人,还是银子能变成刀剑?”
朱由检掷地有声:
“历来造反的都是种田的人,没听说商人能闹翻天!”
“一群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算计蝇头小利的土财主罢了。他们唯一的倚仗便是手中那点见不得光的钱财,和自以为是的清名。如今朕断其财路,污其名声,他们便如断了脊梁的野狗,除了躲在暗处哀嚎几声,还能做什么?”
这番话,说得何等刻薄,何等不屑!
田尔耕垂首,眼角余光却瞥着那位年轻帝王云淡风轻的神情,心中亦是一阵冷笑。
也是,这些人,当真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田尔耕这一年多来奉帝王之命抄家灭族,刀下亡魂不计其数。
锦衣卫的诏狱里关满了昔日不可一世的人物,他亲眼见过那些被抄没家产之人,临死前的咒骂与不甘。
可在他看来,这一年多所流之血,并无一滴是干净的。
刀锋过处,溅出的皆是黑血、污血、脓血!
这些所谓的士绅、勋贵、豪商,又有哪一个经得起查?
他们侵占的田亩,逼死的佃户,偷逃的税银,贩卖私盐、私茶所获的暴利……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们死上十次。
陛下所为,乃是刮骨疗毒!
非如此,不足以救大明这百病缠身之沉疴。
这些人自以为藏得深,自以为法不责众,自以为能用那套虚伪的道德礼法来绑架皇帝。
他们错了。
他们错在,这一次坐在龙椅上的是一位根本不与他们讲规矩的皇帝!
想到这里,田尔耕心中那点对局势的担忧也烟消云散,他躬身,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回道:
“陛下圣明!一群冢中枯骨,何足道哉。臣必将严密监视,若有妄动者,无需陛下旨意,臣便叫他……人头落地!”
最后四个字,杀气凛然。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下,目光落在那一箱箱的金银之上,久久不语。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也已从殿门外消失,殿宇深沉,唯有烛火摇曳。
夜,来了。
朱由检知道,用雷霆手段从这个腐朽的肌体上剜下的财富,必然会引来彻骨的怨毒与疯狂的反噬,前路注定遍布荆棘,步步凶险。
然而看着这满殿映着烛火的金光,他的眼神却平静如渊。
这是从旧的灰烬中为新的大明淘出的又一捧真金。
它将铸成刀剑,亦将铸成犁铧。
前路或许是刀山火海,但山的后面,海的尽头,已然能望见一片崭新的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