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停了一下,目光如刀,扫过那些刚刚还在山呼万岁的面孔。
“一个不留!”
这四个字像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那是他们用卑劣与背叛换来的琉璃宝盏,应声而碎!
瞬间,所有的色彩从他们的世界里褪去,所有的声音都化为遥远的蜂鸣。
狂喜的假面龟裂剥落,露出了底下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那从灵魂最深处蔓延开来的死灰色。
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逆流回了心脏,又在下一瞬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一个……不留?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一个不留?!
我们不是已经……已经检举揭发,换来了活命的资格了吗?!
朱由检听完周全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那些已经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惊愕不解与极致恐惧的罪犯们。
皇帝笑了。
那笑容依旧温和,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的残忍与讥讽。
“对了。”
“君无戏言,帝王更要讲信用。”
“朕方才说,朕言而有信。没错,朕对你们,是讲了信用。你们检举,朕就给了你们活命的名额,让你们从那几轮屠杀中,活了下来。”
皇帝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钻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但是……”
“朕对别人言而有信,但朕,更需对自己言而有信!”
“朕在山下立誓,山上凡有死罪者,一个不留。那便是一个不留!”
所有僧人、官绅、地主的脸上,那刚刚堆砌起来劫后余生的狂喜面具瞬间龟裂,然后寸寸剥落。
他们的瞳孔在一刹那间涣散到了极致,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抽走,只留下一具具行尸走肉,连尖叫都忘了如何发出。
“不……不!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
“陛下,您说了言而有信!您是天子啊!”
“草民……草民是是用罪证换来的活命啊!”
“朱由检,你他娘的…”
一个脑子转得快的地主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连滚带爬地向前,指着那些被捆起来的囚犯,嘶声力竭地喊道:“陛下!罪犯在那边!他们才是罪犯!我们……我们是检举人!我们是有功的啊!”
“有功?”
朱由检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脸上浮现的是冰冷的厌恶。
“蠹国之硕鼠,媚佛之奸侫,藏污纳垢,鱼肉乡里。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如今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反以出卖同党为功,以苟活于世为荣!”
“朕平生,最恨者有二。”
“一为叛国之贼。”
“其二,”他的目光如同审判的利刃,深深刺入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便是尔等这般,毫无廉耻,出卖一切,只为苟活的……软骨头!”
皇帝不再看他们,只是对着周全冷冷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