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知道,那本真正的账本一旦交出去账本上记录的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显赫的家族。
那将是一场席卷整个南直隶的血腥风暴!
那些人,是不会让他活着的!
而眼前这位天子……更不会让他活着!
横竖都是死!
绝望之中,一股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草般从了凡的心底滋生。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要拖!拖延时间!
皇帝南巡只带了这些亲军,金陵城内外的卫所,南京的六部九卿,那些与鸡鸣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绅勋贵,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只要能拖到他们得到消息,组织起足够的力量,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了凡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那几乎要涣散的神智重新凝聚了起来。
他抬起头,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陛下……陛下明鉴。”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与紧张而变得尖锐起来。
“寺内账目繁杂琐碎,皆为供奉十方诸佛、修缮庙宇、赈济灾民之用,所记皆为一笔笔功德,而非……而非凡俗之账。”
“若陛下欲知,此乃贫僧与鸡鸣寺的无上荣光。只是……只是账目实在太多,贫僧需召集寺内知客、库头等,仔细整理一番,方能呈送御览。还请陛下…还请陛下稍作片刻,移步禅房稍待,贫僧去去就回!”
他说得恳切无比,将自己拖延时间的真实意图,掩藏在为君王整理账目的恭敬外壳之下。
他甚至微微侧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在赌。
赌这位年轻的天子,会顾及一丝帝王的体面。
赌这位年轻的天子,会相信他这最后的谎言。
然而,了凡看到的,是皇帝笑了。
那笑容温暖纯真,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朱由检不再看了凡。
他只是将目光轻轻地转向了自己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如同一尊铁铸雕像般纹丝不动的禁军统周全。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没有言语没有手势没有点头示意。
仅仅是一个眼神。
周全,瞬间领会!
“噌——”
一声轻微到几乎难以听闻的摩擦声响起。
那是周全的手,握住了刀柄。
下一刹那!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闪电,猛地踏前一步!
快!
快到了极致!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他们只看到一道残影一闪而过!
唯有阳光,捕捉到了一丝痕迹!
那是一道如同血色弯月般的弧线!
是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