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龙锡的脸上,阴晴不定。
理智告诉他,这其中或许有诈。
但船底正在渗水的事实以及船沉人亡的巨大恐惧,让他方寸大乱。
更重要的是,杨帆这番话,再次精准地击中了他现如今心中那个最顽固的信念——金钱万能。
是啊,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呢?
宁波的将官士卒不也是人吗?
在对死亡的恐惧和对金钱规则的迷信之下,经过一番天人交战,钱龙锡最终咬了咬牙。
“好!便依你所言!转向去宁波!所需银两你尽管开口,我钱某……绝不吝啬!”
“阁老英明!”杨帆眼中闪过几不可察觉的讥讽,随即重重抱拳,转身大步离去,前去传令。
……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片看似风平浪静的海域。
文德号上,孔昭元正手捧圣贤手稿,对着海天之间的浩然之气,默默体悟着道的精髓。
突然,舱门被人粗暴地撞开。
几名原本恭恭敬敬的朝鲜水手此刻脸上挂着冷漠而凶悍的表情,手持出鞘的利刃,闯了进来。
“你们……要作甚?!”孔昭元大惊失色,身边的几名孔氏子弟立刻将他护在身后。
然而那些水手根本不答话,只是用刀逼着他们,蛮横地将他们赶出船舱。
甲板之上,早已是一片混乱。
孔氏一脉的数十名核心子弟,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被凶神恶煞的水手们用刀剑逼着从各自的舱房里赶了出来,聚集在甲板中央。
他们身着高丽服饰,脸上却写满了属于中原士族的惊恐与不解。
“船家!船家何在?!这是怎么回事?尔等要造反吗?!”孔昭元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呵斥。
不远处,那几艘伴行的副船之上,同样的情景正在上演。
甲板上站满了被驱赶出来的孔氏族人,他们隔着数十丈的距离朝着这边惊恐地呼喊,但声音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根本听不真切。
只能看到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就在这时,那名身材高大的朝鲜船头陈晖缓缓从船长室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憨厚与愁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猫戏老鼠般的戏谑与冰冷。
他身后的水手们锵的一声齐齐拔刀,寒光闪闪的刀锋将所有孔氏族人最后的侥幸彻底斩碎。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