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皇帝的意志,在江浙蔓延

第 皇帝的意志,在江浙蔓延

泰州盐场之外,芦苇浩瀚,如一片无垠的死海。

浓雾,是清晨唯一的主宰。

它自江河湖海中升腾而起,带着彻骨的湿冷,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吞没,化作一片混沌的灰白,目力所及,不过三尺。

水汽凝结在铁甲上,顺着甲叶的纹路缓缓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几不可闻的“滴答”声。

这片死寂的芦苇荡深处,潜藏着一股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

两千骑兵,一千京营健卒,五百锦衣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浓雾之中。

马匹偶尔抑制不住地打个响鼻,也被骑士用布满老茧的手掌瞬间捂住,只余下沉闷的呜咽。

年轻的蒙古百夫长巴图,他脸颊上粗糙的冻红在雾气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没有去看那深不可测的前方,而是微微侧头,用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探入腰间的鞍囊,轻轻抚摸着那沉甸甸的布袋。

布袋里是他这几月的饷银,足额,按时发放。

自打跟着这位汉人的皇帝南下,这几个月,是他这辈子过得最舒坦的日子。

顿顿有肉,帐篷厚实,连身下的战马都膘肥体壮,那油亮的皮毛,连草原上最富裕的部族首领都未必能养得出来。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们。

这些曾经桀骜不驯的草原狼此刻眼中没有了散漫,当他们偶尔将目光投向中军那面若隐若现的大纛时,眼神中升腾起的不是对帝王的恐惧,而是狂热与敬畏。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这位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发足饷银、许诺他们战功与草场的“大汗”,远比草原上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黄金家族后裔更值得他们效忠。

为这位“大汗”挥动弯刀,值得!

巴图紧了紧手中的弯刀,那打磨得雪亮的刀刃,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在雾气中发出一声渴望饮血的低鸣。

与蒙古骑兵的原始战意不同,另一侧的汉军骑兵阵列中,则弥漫着一种更深沉冰冷的杀气。

他们大多来宣大边镇,是与后金鞑子在血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兵。

他们的家人同袍,无数次倒在缺饷缺粮,军械朽坏的绝境之下。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囤积居奇勾结朝臣,甚至私通外敌的盐商,就是刨掘大明根基的国贼。

大军的最前方,雾气最浓郁之处,一道身影如山岳般伫立。

皇帝身着一身玄黑色的紧身软甲,臂甲与护心镜在微光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外面只罩了一件同样是黑色的宽大披风,让他几乎与这片吞噬一切的浓色融为一体。

他没有如寻常君王那般安坐于温暖的中军大大帐之中,听着前方传来的军报。

他选择了与他最精锐的士卒们一同立马于这浓雾里,感受着与他们一般无二的湿凉,呼吸着同样紧张而肃杀的空气。

朱由检的目光穿透层层迭迭的浓雾,死死锁定了远处那几点若隐若现的昏黄灯火。

那里就是泰州盐场,一座用无数盐工的血汗和帝国的膏脂堆砌起的黄金之城。

此刻它在朱由检眼中,不过是一座待宰的牲口棚,那几点灯火,如同引路的鬼火。

“陛下……”户部尚书毕自严策马靠了过来,他穿着一身官袍,“雾,雾太大了……盐场中人多势众,万一……”

朱由检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钢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近乎残忍的嘲讽,清晰地传入毕自严耳中。

“防备?毕爱卿,你太高看他们了。”

“一群在金山银山上睡了太久的肥猪,除了懂得如何争抢槽里的食料,如何用哼哼声恫吓旁人之外,何曾见过真正的屠刀?”

毕自严闻言,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半句。

“时候,到了。”

朱由检低沉的声音,仿佛一道无声的敕令,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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