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的!
王洽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
他抓起酒壶,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心中自我安慰着:如果皇帝真的知道了,以那位陛下在京中铲除阉党时的狠辣手段,他的三族恐怕早已人头落地,又岂会容他安然坐在这里饮酒听曲?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皇帝远在千里之外,京城安然无恙。
王洽端起酒杯正要再饮,阁外的长街之上,却隐隐传来了一种奇异的声响。
那不是更夫的梆子声,也不是寻常的马蹄声,而是一种整齐划一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
如同某种巨大而冷酷的生灵正迈着固定的节奏,踏着整座京师的脉搏,由远及近,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轻易地盖过了阁内缠绵的丝竹之音。
乐声,不知不觉地停了。
那几名歌姬抱着琵琶,惊恐地望向窗外,阁内的官员们也都停下了杯箸,侧耳倾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突然,窗外原本漆黑的夜空,被一片突如其来的诡异的火红色所点燃。
无数的火把如同从地底冒出的鬼火,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
那跃动的火光,将窗户纸映成了一片令人不安的橘黄色,也将阁内众人惨白的脸庞照得纤毫毕现。
“出……出什么事了?”一名官员颤声问道。
王洽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窗前,捅破了窗户纸的一角,向外望去。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长街之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影!
那些人身着统一的服色,在火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
那是……飞鱼服!
而他们腰间悬挂的,是形制狭长的…绣春刀!
锦衣卫!
如潮水般涌来的锦衣卫,已经将他这座宏伟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快!快去关门!顶住大门!”王洽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然而,已经晚了。
府门被惊慌失措的家丁从内拉开一条缝,紧接着,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便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伴随着门轴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家丁们的惨叫,一支队伍踏入了王府的前院。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一身崭新的飞鱼服,不是寻常校尉的款式,而是用金线绣边,胸前补子是威风凛凛的麒麟。
锦衣卫千户的官服!
他腰间的绣春刀刀鞘漆黑,刀柄缠金,比寻常制式更长更窄,透着一股逼人的杀气。
他身后,跟着百多名精锐的锦衣卫校尉,一个个杀气腾腾,龙行虎步,踏入这歌舞升平的王府,仿佛一群饥饿的野狼闯入了一座华美的羊圈。
沈炼没有理会前院那些抱头鼠窜的家丁,目光如炬,直接锁定了那座灯火通明的暖阁,迈步走来。
当沈炼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暖阁门口时,王洽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手中的酒杯筷子,纷纷“当啷”一声滑落在地。
王洽的酒意,在这一瞬间被惊骇冲得无影无踪。
他毕竟是久历宦海的二品大员,第一个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只是这份反应,充满了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
“好大的胆子!”他厉声喝道,试图用官威压住对方,“此乃朝廷二品大员府邸!沈炼!本官认得你!你竟敢率兵闯入?!皇帝陛下南巡在外,你这是矫诏!是意图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