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仿佛毫无知觉,只是低着头,看着茶叶在水中无力地沉浮。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钱龙锡将手中的青瓷茶杯狠狠地掼在地上,碎片四溅,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布满了血丝,以及钱士升从未见过混杂着恐惧与悲凉的暴怒。
“糊涂!你以为…这还是万历天启朝吗?”
他死死地盯着钱士升,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以为凭你几句圣贤书,几句祖宗之法,就能让陛下低头?你以为我们手中的笔,比得过他手中的刀快?”
钱士升被这股气势所慑,呐呐道:“大人,我等为国为民,纵死何憾?天子总要顾及天下悠悠之口…”
“天下悠悠之口?”钱龙锡发出一声凄厉的干笑,“在绝对的罪证面前,在锦衣卫的刀枪面前,天下悠悠之口,不过是个屁!”
他颤抖着从宽大的袖袍中,摸索着取出了一张折迭得整整齐齐的纸条,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那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毛边纸,甚至有些泛黄。
在座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这张纸条牢牢吸住了。
钱龙锡用两根手指极其缓慢地将它展开,纸上甚至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只有几行用蝇头小楷写下的字:
“万历四十三年,苏州,德隆号,银三万两。”
“天启元年,松江府,瑞升魁,丝绸八百匹。”
“天启三年,杭州,济源当,田契七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