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档头如蒙大赦,躬着身子像几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一名穿着最普通不过的青衣小太监,如同真正的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
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魏忠贤的身边,将一个入手温热做工精致的小巧手炉,轻轻地放在了魏忠贤触手可及的软榻边缘。
魏忠贤的手,看似随意地从茶盏上移开,缓缓搭在了那只手炉之上。
他的指尖,在手炉那光滑细腻的紫铜外壳上,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了三下。
那小太监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震,随即他俯下身,用一种比蚊蚋振翅还要低微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字:“皇爷要您现在过去。”
话音一落,他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倒退着滑了出去,仿佛从未在这间屋子里出现过。
魏忠贤缓缓地,睁开了他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
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一道骇人的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深沉的暮气所掩盖。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褪下了身上华贵的绸缎常服,换上了一件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半旧的青灰色直身,头上也换了一顶宫中寻常内侍所戴的六合一统帽。
这身装扮让他看上去,与宫中任何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内侍毫无二致。
魏忠贤没有惊动任何随从,独自一人提着一盏小小的羊角灯笼,走出了温暖如春的府邸,主动融入了那片能将骨髓都冻住的黑暗之中。
从西苑到乾清宫的这条路,魏忠贤即便闭着眼睛也能准确无误地走完。
这条象征着权力与荣宠的宫道,他曾经走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前呼后拥仪仗煊赫,成排的灯笼火把将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
然而今夜,这条熟悉的路却显得格外的漫长,也格外的…阴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