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喝了口酒,有些期待这位冷御史的吐槽。
「七岁那年,上官指令我去办理一事,想借此打压。我那日喝的大醉,大郎便问我为何愁苦,我随口说出那事,大郎一脸诧异,说————」
冷雨眸色温和,「可以上告啊!我说不可,大郎说,爹,他都要置你于死地了,你还管什幺规矩?要想过的好,就得让别人害怕得罪你。」
「那一瞬,我如醍醐灌顶。」冷锋苦笑,「那几年我被上官打压,苦不堪言,却一直隐忍。你可知为何?」
唐青说:「君臣父子,一层压制一层,这是当下的规则,深入人心。被上官打压,就如同被爹娘压制,大多人下意识的会选择隐忍。」
这便是社会文化,就如同后世倭国的酒文化,下班后你若是不跟着大伙几去居酒屋团建,便是不团结,家人也会认为你没出息。
「你果然不俗。」冷锋笑了笑,「大郎的话令我幡然醒悟,第二日便开始了反击。我隐忍数年,突然一朝爆发,令上官很是讶然。随后我忐忑不安,可过了两日,上官突然对我和颜悦色,自此后便再无压制之举。」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唐青笑了笑,前世这等事儿他见多了。
「你并非纨绔无能。」冷雨叹息,「不过,大郎若是跟你亲密,前程还要不要?」
「冷御史以为冷锋看得上那所谓的前程?」唐青摇头,当爹的不知道儿子在想什幺,这是矛盾的导火索。
「可他终究要支应门楣,为妻儿遮风挡雨。」冷雨面色沉凝。
「世间并非只有做文官一途。」唐青说。
气氛突然骤变。
冷雨冷冷的道:「你若是不上进,唐贺可能坐视?」
唐青点头,认真的道:「我纨绔多年,我爹一直坐视,从未干涉。」
冷雨拂袖而去。
唐青莞尔,想到唐继祖和唐贺坐视自己纨绔多年,也颇有些好奇。
这做祖父和做爹的,竟然不管?
真是溺爱的没边了。
回到家中,得知冷锋正在,唐青便去书房寻他。
午前的阳光落在坐在书房外的冷锋脚上,他手捧一卷书看的入神。
「冷兄。」
冷锋擡头,「小唐,如何?」
「拿了剩下的同伙,案子丢给刑部,我便不管了。」
唐青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靠着木柱子,闭上眼,只觉得外界的纷扰和烦躁尽皆被隔开。
「方才你爹来寻我。」
冷锋握着书的手一紧,然后淡淡的道:「呵斥,还是故作不屑?」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惜我是个不通情理的。」唐青笑道。
「我和家父之间的矛盾来自于我不肯上进。」冷锋说:「当年我五六岁,看着家父整日被上官刁难,为此焦头烂额,从那时起,我便对官场深恶痛绝。」
原来如此!
唐青笑了笑,「那此后呢?」
「此后?」冷锋还真没想过,「我曾与方外人论禅,论及活着的目的,方外人说有生皆苦,要想解脱,唯有信奉佛家。我听着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