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更是豹眼圆睁,虬髯似乎都因愤怒而微微颤动,一双铁拳在袖中握得咯咯作响,显然在用极大的毅力压制着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就连素来沉静的典韦,也皱紧了眉头,古铜色的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不忿,仿佛一头被无故挑衅的凶兽。
然而,与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是置身于漩涡最中心的牛憨。
他好似完全听不懂那些质疑与嘲笑,也感受不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力,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甚至还带着几分初入皇宫的好奇,偷偷打量着殿内蟠龙金柱上的精美雕饰,仿佛周遭一切激烈的争论,都与他无关。
刘宏高踞御座,目光深沉。
他贵为天子,坐拥四海,却也未曾听闻此等近乎荒诞之事。
而关于漳水之战的军报,确实只有「刘备陷漳水而不败,皇甫嵩救之」这寥寥数语,语焉不详。
要让他信服,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说,需要更直观的冲击。
「够了!」
殿内的喧哗,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牛憨。」
天子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正学着关羽眯眼努力装深沉的牛憨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点了名的懵懂学子,慌忙出列,由于动作太大,差点带倒身旁的典韦。
他笨拙地躬身,声音洪亮得如同在战场上呐喊:「俺————臣牛憨,参见陛下!」
这声参见,中气十足,震得殿内梁柱似乎都有回响嗡嗡。
他那浑然天成的憨直模样,与德阳殿庄严肃穆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引得几名本就忍俊不禁的官员险些失笑,又赶紧死死低下头,用剧烈的咳嗽掩饰过去。
刘宏打量着阶下这英武中带着憨直的汉子,想起昨日张让所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擡起头来。」
牛憨依言擡头,铜铃大眼对上天子审视的目光。
他虽紧张,却无畏惧,反倒透着几分好奇。
「刘爱卿所言,你以人力抗洪,可是属实?」刘宏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千钧之重。
「属实!」牛憨不假思索,「那水势太大,俺怕大哥他们被冲走,就掰了贼营大门,把水引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质朴无华,甚至有些词不达意。
然而「掰了贼营大门」六字,让懂兵事的将领们倒吸凉气。
营寨大门是何等物件?
为求坚固,必用粗重硬木,以铁条加固,深埋于地,等闲冲车都需反复撞击方能破开。
在此人口中,竟如同孩童掰断一根树枝般轻易?!
这下,连那些原本还对刘备存有几分好感的清流官员,也彻底坐不住了。
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或焦虑或讥诮,齐刷刷地投向了稳立武将班列的皇甫嵩。
那眼神里的意味再明白不过:「皇甫将军!你麾下这憨子如此信口开河,你竟也不管管?岂非自损威名!
」
龙椅之上,刘宏自然不会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