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义不急,操着几只禽鸟,缓缓跟随,心如止水。
直到第三日黎明,视野中才露出些端倪。
蝗群过尽之后,那片光秃的荒地上,竟零零散散地现出几具蝗尸。
不多,稀落在各处,若不细看,便当成风中尘土。
姜义心头微动。
待那遮天的蝗群飞远,嗡鸣声也被风卷去,他方才驱着一只胆子最大的雀鸟,轻轻落下。
羽翅一收,便凑近地面,探去一瞧。
这一看,他眉头便轻轻一挑。
死的,尽是些最下等、灵智未开的凡蝗。
身上既无撕咬痕,也无毒气蚀迹,倒像是寿尽气竭,自行躺倒的。
只是那「寿尽」来得太快,太绝。
它们的身子全干瘪下去,皮薄得几乎包不住骨节,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身血肉精气。
一具具趴在地上,灰扑扑的,连它们那群素来饥不择食的同类,也懒得去碰。
姜义隔着雀鸟的眼,将这些情形看得真切。
心下虽惊,却也不免带了几分无奈。
这一趟,他分出神念远远跟随。
一来,是想亲眼瞧瞧那「蝗大师」,要如何以佛法化这劫灾;
二来嘛,也难免存了几分小算盘。
若能捡上几只修为高些的妖蝗尸身,带回炼作血禽丹,也算是添点边角获益。
如今看来,却是没这等造化。
风过原野,掠起一层薄土,连那些蝗尸也被卷走了几具。
心头虽有几分失望,姜义终究还是收了心思,耐着性子继续跟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蝗群的气势便一日不如一日。
起初,衰老的只是些最下等的凡虫;
后来,竟连那些通了点灵、略具道行的妖蝗,也纷纷在空中止翅坠落。
死相仍旧如前。
老得干净,老得彻底。
一身皮囊空空如也,像是被岁月吸干了最后一滴精气。
姜义看在眼里,心底偶尔也起些古怪的猜想。
这些蝗虫,上自妖蝗,下至凡虫,那一身精气寿元,难道真就凭空散去了?
抑或是被什幺更高明的手段,悄然摄走?
若真被吸走了……那股精气,又归去了何处?
是那「蝗大师」暗中度化群魔,吞纳众生?
还是隔着千山万水,被供上了那浮屠山巅,成了佛门的一缕香火?
思来想去,终究无解。
天上蝗群却是越飞越稀。
那原本能遮天蔽日的「乌云」,此刻望去,已稀薄得几乎能透出天光。
果不其然,地底驱使此群的妖蝗,也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起初,只是有一道粗粝如铁的神念,在地脉深处来回扫荡,似在搜寻什幺。
几日之后,见毫无所得,那神念忽然暴躁起来。
轰的一声,泥土翻涌,一只甲壳呈暗金色的巨蝗破地而出。
它的体形足有水缸大小,一身气息沉凝凶悍,远非常蝗可比。
金壳反光,如同灼目的甲胄,在日光下闪着冷意。
它在蝗群中来回穿梭,神念如刃,反复剜刮着四方虚空。
连带着,也注意到了那几只远远缀在后的杂鸟。
趁姜义一个念头稍滞,它骤然腾身,一道金光掠空,竟一爪擒下了一只落单的麻雀。
然而翻遍雀体,搜尽四野,依旧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