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未言破。
只是伸手,在孙女肩头轻轻拍了拍,力道恰如其分。
「无须烦忧。」
他语气放缓,似在抚平她心头的褶皱。
「此事,我让你姑父从旁襄助。有不懂的,尽管去问。」
说罢,他似笑非笑地瞥了身旁的刘子安一眼。
「你姑父家里,可是正经的丹药世家。」
语声平淡,却透着几分打趣,「他家那位老祖,当年就是凭一手炼丹的本事,直上青霄,成了神仙。」
「有他帮你把关,这丹堂,必能早早立稳脚跟。」
刘子安原本从容的笑意,听到这里,便不由得僵了一僵。
自家那位老祖,虽说确是炼丹成名,可一生炼丹无数,真能入口不死人,便算是头等好丹。
直到身死羽化的那一刻,怕也没炼出过什幺正经丹药。
可这话,此刻却说不出口。
眼角余光一转,正好对上姜锦那双清亮的眼。
眼底那层疑虑,已化作亮晶晶的信任与几分雀跃。
刘子安心头一叹,面上却半分不露。
总不能在这当口,折了老祖的神威,又打了娃儿的兴头。
他当即一挺胸,含笑颔首,语气稳重而笃定:
「锦儿放心,有姑父在,绝出不了岔子。」
此事已定,姜义便不再多言。
袖袍一拂,身形转过月影,朝祠堂方向缓步而去。
推门,木声轻响,檀香味迎面扑来。
径直走到供桌前,信手取了两柱清香,就着长明灯的火苗一点。
烟气初起,轻柔如线,盘旋于半空。
未及牌位,反倒先在半空里聚作一道虚影,正是姜亮。
今日事发仓促,他对村中这场浩劫,尚是一无所知。
姜义也不兜圈,便将白日间那场蝗灾的始末,从妖蝗出土,到灵鸡血战,不疾不徐地说了一遍。
每说到惊险处,那缭绕的青烟便随之微颤,姜亮的神魂也跟着闪了几闪,仿佛那惊惧都透过香火传了上来。
待姜义说完,堂内静极。
半晌,只听姜亮那缥缈的嗓音,长长吁出一口气。
「幸好爹您手里,还有那根嵌了龙鳞的棍子……不然……」
话未完,魂影微颤。
青烟散了几缕,半句惊惧,尽在无声里。
姜义听着儿子的后怕,面上却没什幺波澜。
没再多言,只手腕一翻。
「砰」的一声闷响,一具羊羔大的尸骸便凭空跌了出来,砸在祠堂冰凉的青石板上。
那妖蝗的尸首早已失了生机,通体僵直,泥褐色的甲壳上还覆着一层细密的白霜冰晶。
姜义垂眸看着这具尸骸,语气平静:
「咱家留着这玩意儿,没甚用处。」
「你且带去那鹰愁涧,给那位敖三太子送去,权当是……打打牙祭。」
「说到底,此番若非借了他那片龙鳞的神威,这村子能不能保得住,还在两说。」
换做往日,这位西海龙宫的三太子,怕是正眼也懒得瞧这等虫豸血食。
可如今虎落平阳,连凡间几头牲口都要争抢偷嘴……
这妖蝗好歹有些道行,一身精气血肉,想来也能让他多缓两口气,再多扛两回天谴。
姜亮闻言,那虚幻的身影也是一亮,应了一声,便上前将那具冻得邦邦硬的妖蝗尸骸收了起来。
一边忙活,一边还咧嘴笑了。
「爹,您说这龙鳞既这般好使,咱此番又送了这般一份大礼过去,那位三太子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下回……让他再给薅两片下来傍身,或是看在这血食的份上,好生指点钦儿两招。」
他这话说得兴高采烈,盘算得叮当响。
姜义却没接他这茬,祠堂里静了片刻,只余下青烟袅袅。
半晌,才忽然又开了口,声音不高。
「玄蝗子这名号,你可曾听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