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锋处的蝗虫,血性顿冷,一股本能的惧意,从骨髓里翻上来。
前者欲退,后者尚冲,一退一挤,登时乱成一团。
无数翅翼交击,沙沙如雨。
几只异种妖虫挤在其中,通体铁壳,闪着冷光,却也躁动不安,复眼闪烁着惊疑。
可那乱象,只维持了短短一息。
虫潮深处,忽有一圈无形涟漪扩散开来。
如有看不见的意志,在其中回荡。
那些蝗虫虽惊未消,却又齐齐擡头,复燃凶性,顶着那份刻骨的畏惧,重新扑了上来。
嗡鸣再起,尖利刺耳,其中透着一丝癫狂的味道。
仿佛连那畏惧之心,也被逼成了一种执念。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姜义眼中。
他眉头轻轻一皱。
鸡为虫敌,自古如此。
方才那一声灵禽齐鸣,声震山川,已将虫潮的根骨都震散了几分,连那其中妖虫,也生出了退意。
可如今,它们竟能顶着那份刻在血脉里的恐惧,硬生生再度扑上。
姜义心念微转,只觉背脊一凉。
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狠狠推着它们。
又似某个更深、更古怪的意志,给这满天的蝗虫,都下了个不得不从的死令。
不等姜义胡思乱想,黑潮已撞上了礁石。
没有轰鸣,只有一连串细密急促的「噗嗤」声,密得几乎连在一处。
黑色的虫潮,与那五彩灵禽,甫一接触,便血花四溅。
灵鸡终究是天敌。
一啄一抓,俱是杀机。
凡虫遇之,轻如草灰。
那三族嫡系尤甚。
金羽如铁,错身之间,便将一头妖虫斩作两段;
赤羽似火,爪喙齐下,烈焰翻腾,将三四头妖虫缠成一团;
至于青羽,身影忽隐忽现,专啄复眼、节肢,一击必中,飘然远去。
只是,这等厮杀,看的从不只是技。
虫潮无穷,如海浪迭起。
一浪碎了,十浪又生。
一只灵鸡或许能在一息间啄死十只凡虫,可转瞬之间,便有百虫扑上它的羽翼。
尖齿啃噬,血肉纷飞。
悍不畏死,才是这群畜生最可怖之处。
终于,有一只杂羽灵鸡,在啄瞎一头妖蝗的复眼后,身形稍慢了半分。
只这一息,便被七八头妖蝗、无数凡虫扑了上去。
黑影一合一分,地上只余一滩血泥,几根零落羽毛。
杀声正烈,村中屋舍的檐下、墙角,又突地蹿出数十道人影。
古今帮的那群青壮。
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列阵成形,进退间竟有章法。
长械在前,短兵在后,前者捅刺挥砸,后者专补残漏。
更有眼明手快的,张弓搭矢,寻的都是虫群中体型硕大的妖虫,箭矢破风,声声不虚。
人影翻飞,鸡鸣震天,一时间,竟真将那三面扑来的虫潮,死死压在了村外。
只是,无论人鸡,看着眼前这局面,谁也笑不出来。
那黑潮依旧滚滚,一眼望去,无穷无尽。
杀下去的,不过是浪花一点。
人会乏,鸡会疲。
而虫潮近乎源源不断。
这般硬撑着,顶得了一时,顶不得一世。
终有一刻,会被那漫天的虫海一点一点磨尽气息,淹没无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