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咋舌。
这阵仗,这密度。
别说去拼杀,便是任它不动,让自个一拨一拨去杀,怕也得累死在半途。
更叫人心寒的,是那虫海里头的异类。
有的身形大若牛犊,甲壳泛着铁青的光,只微一低头,便将合抱大树撞成齑粉;
有的口吐黄沙,风随气起,卷着千万凡虫如浪拍岸,所过之处,连地皮都被生生卷去三寸。
姜义静静看着,心思一线,暗自估量。
这等异种,若单打独斗,倒也算不得难缠。
可架不住它们成群结队,背后还有亿万凡虫作幌,混迹其中,防不胜防。
心底不由一声长叹。
以自家如今实力,若只顾妻儿老小,拍拍尘土走了,也不难。
可要保下这两界村的一方基业,却是没那般轻松了。
姜义那缕神念,寄在禽鸟之身,藏得极深。
可虫潮之中,似乎也有精于此道的异类。
这念头才生,便见那黑压压的虫海里,忽有一道细线游离而出。
快得几乎看不真切,只在眼底留下一抹残影。
那是一头漆黑的蝗虫,大小寻常,唯有一双复眼,红得像是两点滴血。
下一息,麻雀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只听半空「噗」的一声,化作一团血雾。
后院桃树下,姜义眼前一暗。
那缕附着在雀身上的神念,被一股阴冷暴虐的气息生生碾碎。
他眉心微蹙,身子轻轻一晃,便稳住了。
余下三只斑鸠,受了惊,心火乱跳,欲振翅逃遁。
姜义意念一动,强行按下,只许它们拔高了些身形,远远吊在后头,再不敢靠近。
透过那三双惊惶的鸟眼,看见那片黑潮已漫过山林,朝四野翻滚而去。
虫群贴地而行,像被一方无形的大磨碾着走。
所过之处,草木化尘,生灵成灰,连地里的湿气都被吸得干干净净,只余死寂的黄沙与碎石。
起初,姜义还当这群畜生只是本能作祟。
可看得久了,心头渐渐一凉。
地表的凡蝗确实乱,如沸粥翻滚,毫无章法。
可他神念探得更深,却察觉到地底的动静。
那些更为强横的气息,并非盲行。
它们沿着某种既定的脉络缓缓蠕动,似有意志,似有指引。
那脉络,赫然便是这方百里的地脉之气。
每当那股黑意掠过,地脉中本有的灵机便似积雪遇炎阳,一息间融尽,杳无踪影。
姜义心头一沉,
这群虫,不止在啃噬草木……
它们竟是在啃食这方天地的灵机!
念及此处,姜义心头蓦地一凛。
这方圆数百里,若论灵气之盛,除了后山,便是自家院中这一隅。
被泉气濡养多年,那股灵韵早已化开,像是黑夜里的灯火,想藏也藏不住。
果不其然。
地底那股原本散漫无章的虫潮,忽似被什幺无形之力牵拢,势头一点点拧紧。
灵识之下,千百万细微气息俱朝一方汇聚。
那方向,正是两界村。
敌我之势,至此分明。
姜义目光转向院后,未言一句,只将心神一沉。
刹那间,原本鸡鸣犬吠的后院,倏地静了。
一股冷森森的气机,从山林深处悄悄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