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姜锋本是血缘至亲,敖玉又是自家大嫂,这声「三哥」叫得自然顺当,半分拘谨也无。
敖烈那双金瞳在他身上停了一瞬,眼神里带着几分掂量。
终究下颌的紧线微松,算是应下了这一声称呼。
姜钦心头暗松,忙俯身将布袋掀开,口中说道:
「初次见面,无甚好礼,只有些粗粝血食,还请三哥莫嫌。」
言罢,双手捧出一颗鲜红未干的豹子头,恭恭敬敬搁在岸边青石上。
正是当初姜义顺手斩落的那只豹妖。
这等精怪修为,在真龙眼中自然不值一哂,可到底比寻常猪羊,多了几分灵机,于血肉间还存着些许妖力。
偏偏是敖烈如今最需的补益。
果不其然,那豹头一现,他眼中沉郁的金光便倏地亮了半分。
鼻端微微一吸,一股无形之力涌出。
不止那颗豹头,连带整只布袋,也一并被卷上半空,径直没入张开的龙口之中。
「咔嗒」一合,已尽数吞下,连个水花都没溅出。
吃过血食,姜义手腕轻擡,袖袍微微一拂。
只见岸边凭空堆起一蓬五色灵果,清香扑鼻,皆是后园老树上年年难得几枚的尖货。
那三太子来者不拒,长口一张,便如龙吸长江,将果卷得干干净净,吞入腹中,权当正席之后的闲点,解些腻味。
见他吃得尚算舒畅,姜义方才含笑开口:
「此番,大约是老朽最后一次亲送了。往后,便由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接下这桩差事罢。」
原本正欲沉回水底的龙首,闻言一顿。
金瞳再度投向岸上少年,方才因饱食而起的惰意,尽数收敛,只余一抹显见的疑色。
以那少年薄弱的修为,休说横行妖魔出没的西牛贺洲,便是孤身走一遭山林间,怕也难保周全。
况且,他身上不见半点纳物法器的痕迹,又如何能将这许多血食果子,千里迢迢运来?
姜义自是瞧得分明,淡然一笑,缓声解释:
「三太子可还记得下游那座久废的水神庙?」
见龙首微微一点,他才接下去道:
「往后,钦儿便在那庙里暂居,当个小小庙祝。闲暇时,护送过客渡涧,积些福德。」
语至此处,笑意轻转,添了几分替人着想的温意:
「如此一来,日送血食灵果,也不必似老朽这般,攒上多日方能一趟。」
不止灵果子,竟连平日所需的血食,也都打算一并包揽。
敖烈听罢,金瞳中不禁闪过一道精光。
他终究不是寻常水族,心念微动,已自无声探去下游那破庙。
新供的灵位、渡口边修整过的小舟,灵位中若有若无的香火气息……种种细节,一览无余。
稍一串联,便将这一家子的盘算,猜得七七八八。
他如今是戴罪困身的真龙,锁在这鹰愁涧里。
若是有人自送吃食上门,自然也懒得再去惊扰凡人,平白再添一分罪孽。
心底里,对姜家这番周全布置,他是颇为受用的。
只是龙族毕竟是龙族,骨子里那点天生的傲气,总教他拉不下脸来,白白受这份人情。
好在,这等事,于他倒也不算难。
那双金瞳在眸中轻轻一转,顺势又往姜钦身上瞄了一眼,瓮声瓮气开口:
「这倒是桩好事。你且在此处住下。若有难处,或是修行上有什幺不解的,尽可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