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熟门熟路,绕过几进屋舍,径直往后头灵果林子去,挑了些姜钧那小子采剩下的熟透果子,随手收进壶天。
行至灵泉池畔,正好见一素雅身影盘膝而坐,氤氲灵气映衬下,那张面庞倒比往日更添几分静谧,正是柳秀莲。
姜义一见这光景,心下便知,又到闺女巡视山林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旁树屋木门「吱呀」一声推开。
姜曦自里翩然而出,见池边柳秀莲,步子一快,伸手将她稳稳搀起,送回了屋中。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朝林中姜义远远一点头,身影随即没入前山翠色之间。
姜义看着,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家中如今虽添了这眼灵池,灵气浓度远胜往昔。
可要论灵机精纯,底蕴最厚的,还是那座树屋。
只是屋中方寸之地,那点灵气,只够供一人全力吐纳。
如此一来,该由谁占着这片宝地,倒是叫人颇为为难。
阖家上下,已然突破性命双全的族人中,数闺女姜曦天资最高,又得刘家阴德加持,前途最是光明。
将最好的紧着她用,或能搏个泼天前程。
而媳妇柳秀莲,底子最薄,突破最晚,体内积年浊气沉重,炼精化气的路上,自是最慢。
虽说眼下也得了三五百年寿数,可能否趁寿数耗尽前再进一步,却是个天晓得的数。
一个天资最强者,搏的是一份高远的前程;
一个根基最弱者,求的是一线延寿的生机。
这碗水,委实难端得平了。
为了那树屋的归属,阖家上下,倒也推让了好些时日。
终究,还是姜义这做家主的,一言定了乾坤。
树屋,优先紧着姜曦用。
理由也光明正大。
阖家之中,数曦儿天资最盛,前程最远。
好钢总要使在刀刃上。
她若能先一步得了造化,日后才有余力,回身为众人寻那延寿续命的机缘。
话说到这份上,姜曦也不好再推辞,只轻轻「嗯」了一声。
只是那双清亮眸子里,似是多了些什幺,沉甸甸的。
至于柳秀莲,便趁着曦儿隔三差五上山巡视的空隙,抢得那点光景,入屋盘坐,吐纳一二,务求不使一丝灵机白白散去。
明面上,此事算是安顿下了。
可姜义心里,却亮如明镜,终究只是扬汤止沸,治不得根。
自家如今,看似得了些脱凡的机缘。
可在真正修行人眼里,那点底蕴,还是薄得像层窗纸。
莫说旁人,便是他自己,也无几分把握,能在这剩下的三五百年里,将体内浊气炼尽,更遑论叩那更高一层的门槛。
念及此处,他只好又轻轻一叹。
这修行之路,讲是长生逍遥,走将起来,却真个是步步维艰,半点由不得人。
姜义面上,自是未曾露出分毫。
只是心神往腰间壶天里一沉,清点了一遍灵果。
见那五色缤纷,已堆了小半,心头一算日子,差不多也该送些去给那位三太子打牙祭了。
当夜,他寻着姜钦,只淡淡吩咐一句,让他尽快把古今帮的差使交代妥当,准备随自己往西边走一遭。
鹰愁涧如今是个什幺光景,姜义并不清楚。
只是提前带着孙儿去那是非之地瞧上一瞧,终归不是坏事。
三日后,姜钦收拾停当,便随自家祖父踏上西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