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施粉黛,反倒衬得那份清透出尘,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刘子安依旧沉稳,只是眉宇间多了一抹遮不住的喜气。
上首处,姜义看着新人对拜。
浑浊的眼中,映着烛火,也映着暖意。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笑意便再未落下。
刘庄主那张素来端重的脸上,此刻也难掩几分喜色。
待到婚事了结,最后一位宾客送走,新人却并未急着入洞房。
刘庄主把儿子、儿媳,还有亲家两位老人,都叫到正堂。
他自柜中取出那柄随身多年的钢叉,递到刘子安与姜曦手中。
「这担子,我挑了半辈子,也该歇歇了。」
他先望了自家儿子一眼,又看了看气韵愈发清宁的儿媳,声音沉稳:
「从今日起,这『镇山太保』的名头,连着护卫村人、庇佑行旅的差事,便交给你们夫妻二人。」
这担子,既是职责,也是机缘。
山林间行善积德,看似琐碎,却最能磨砺心性,积累阴德。
当初求亲时的承诺,如今便当着亲家的面,明明白白交代下来。
刘子安拱手躬身,郑重应下:「爹,您放心。」
刘庄主摆了摆手,那点威严当即散去,换上一副带着几分打趣的笑容,偏偏是对着姜曦道:
「你们也别嫌我这老头子撂挑子。只是盼着,早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好让我这闲下来的糟老头,也有个逗弄解闷的营生。」
这话一出,姜曦素来澄澈的心境,也忍不住飞上了一抹红霞,只垂眸轻声应了句「是」。
刘庄主与姜义对望一眼,眼中俱是期待。
这两个凡俗神仙般的人物凑在一块,日后若生个孩儿,天资该是如何,谁都不敢妄言。
交代已毕,新人回了洞房。
院子里,便只余姜义与刘庄主两个老亲家,对着一盏残灯,一壶温酒,相对而坐。
月华正中,清辉泻入院落,把二人影子拉得细长。
刘庄主今日喜气上头,平日那点沉肃早被酒意冲得干净,只剩一脸醺然的笑。
姜义替他斟满一杯,看着也忍不住笑,举杯间话头却不走直路:
「亲家,你瞧这小两口,一个沉稳如山,一个灵秀似水,当真是天造地设。」
「那是,那是。」刘庄主捻着胡须,连连点头,得意之态写在眉梢。
姜义呷了口酒,眼角余光斜瞟过去,语调却带着三分旁敲侧击:
「我想着啊,这家里往后定然人丁兴旺。若是不嫌我这老骨头嘴杂,日后要是多生几个……可否匀一个出来,随他娘亲,姓我们老姜家?」
话说得半似玩笑,半带试探。
刘庄主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是一滞,端着酒杯的手也凝在半空。
那神色,一时古怪,似是为难,又似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感慨。
他将酒杯缓缓放下,半晌,方才絮絮开口:
「此事……按理说,我心里头,自是千肯万肯的。」
说到这儿,他沉吟良久,方才压低了声音,慢慢道:
「只是亲家,你或许不知。我刘家,自打迁来这山间驻守,受了祖上指点,每一代,都是一脉单传。」
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里有几分玄之又玄的意味:
「而且,必定是男丁。生下一个,此后便再无所出。传到我这一代,不多不少,正是第五代,从未有过意外。」
姜义听得,神色微愣,手中酒杯也随之停了。
他这些年书读得多,神意也渐渐明透。
这看似荒诞的「一脉单传」,细细一转念,竟也合了天道章程。
镇山之责,累世阴德,超脱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