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还有闲暇工夫,去读书习文、打坐明神?
这般下去,怕是未必撑得到炼精化气、长生延寿的年岁。
李云逸是个识货的,只将盒盖掀开一道缝,那股子清冽奇特的药香透出来,他就晓得这里头的分量。
这几株东西,怕是有多少金银都换不来的缘法。
他连忙起身,郑重地长揖及地:「亲家公高义,云逸代小女拜谢了!」
姜义自是连忙伸手将人扶住,只道一家人何必分两家话。
寒暄几句,终有尽时。
送人出村口,山道蜿蜒,春寒依旧料峭。
二人并肩走着,脚步都不快,一路也再没什幺话。
只是路过山脚那座祠堂时,姜义的步子忽然顿了一下。
一缕极细微的波动,自祠堂深处荡开,如投石入静井,正好在他心神间漾起一圈涟漪。
是亮儿。
姜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老亲家将走未走的当口递来感应,想来,不会是什幺能轻慢的闲话。
他朝李云逸略一拱手,道:
「亲家,且在此稍候片刻。家里有桩小事,我须得进去瞧一眼。」
话说得轻描淡写,听不出半分异样。
李云逸自是颔首:「亲家公自便。」
姜义点了点头,转身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朱漆木门,身影一下子就被祠堂里的幽暗给吞了进去。
殿中还氤氲着未散尽的香烟,依旧是那股子清苦的檀香味。
姜义走到香案前,手还没碰到香筒,那一缕缭绕的青烟里,姜亮的身影便凭空生了出来。
今日这道神影,比往常淡了几分,面容也沉冷得像一潭冬日的死水。
「爹。」
「说。」姜义只回了一个字,却像有千斤重。
「劳烦您转告岳父大人一句。」
姜亮的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起伏,「文雅在洛阳,以身试药,已染上了时疫,病势不轻。」
此言一出,如寒针入骨。
姜义那张素来古井不波的脸,也裂出了一道缝隙,眼瞳骤然一缩:
「你说什幺?什幺时候的事?可有医治?」
一连三问,话音里已带上了压不住的真气。
姜亮却似全无焦急之色,眉眼不动,只静静地看着他:
「爹,您先将此话,转告岳父大人。」
他一字一顿,继续道:
「再请他老人家,此去洛阳,一路之上,不吝钱财,不惜颜面,将此事大肆传扬,务必让沿途州县,人尽皆知。」
姜义心头那股火,被这番冷静到近乎无情的言语,硬生生给浇熄了,只剩下满腹狐疑。
媳妇命悬一线,这做夫君的,却不思救治,反要闹得天下皆知?
他凝视着儿子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睛许久,终究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小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如今更是身负神职,所思所谋,已不是他这山中老头子能一眼看穿的了。
他点了点头,只吐出三个字:「晓得了。」
说罢,转身便出了祠堂。
门外,李云逸正负手望着远处的山脊线,听见门响,闻声回头。
见亲家公神色如常地走出来,只是那双眼,好像比方才又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