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头狼妖可不理什幺人间旧事。
血腥味一浓,反倒勾得它们凶性更盛,喉间低吼连绵,步步紧逼,杀意比方才更急了几分。
说来也怪。
姜锋平日多守炉边,看火候,理药材,剑式照打,全凭例行公事,谈不上几分真章。
可今夜这剑,一出手竟觉顺得很。
一口真气自丹田升起,似久旱逢雨,通体而下,沿筋走骨,处处皆活,处处皆应。
剑不求快,不求猛,却总能落在那最要命的关口,一封一挡,恰到好处。
妖影扑来,势猛如潮,却总在他一剑之下,被卡了咽喉,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倒像是他那炼炉中的手法,不急不躁,却能在须臾间,将火候拿得死准。
而他身侧的小白,剑意却恰恰相反。
她仍是那柄雪中寒剑,锋锐照人。
虽失了些血,步伐轻乱,可一身剑势却未衰几分。
姜锋在侧,为她引出那口「气」,她便再无后顾,剑下只顾快狠准,将那「凌厉」二字,挥洒到极致。
二人之间,不必言语,甚至不必对视。
他剑锋一偏东,她寒光已落西。
他脚步微移半寸,她身形便沉入半步,将那空门封得死死,转守为攻,密不透风。
四目不交,心意却早已扣紧一线。
一动一静,一张一弛,仿佛旧谱上的一对双人剑舞,各守一式,却又彼此成全。
那头为首的狼妖攻了半晌,愣是咬不出半丝缝隙。
反倒被这不紧不慢的剑网搅得气息紊乱,獠牙暗哑,一双绿眸也渐渐泛起凶光。
终是忍不住,低吼一声,妖气炸作一圈灰浪,将林中落叶震得倒卷。
它豁出形体,猛地朝姜锋扑来,架势十足,显是打定主意,先啃了这个碍眼的小道。
姜锋却不慌。
一手执剑,平平迎上,连个风声都未撩起。
另一手袖中轻扬,一道符纸破空而出,尚未诵念真言,竟自迎风化火,化作一道灼灼光芒,直扑狼妖面门。
那妖猝不及防,绿眸中登时闪过一丝骇色,身子一偏,欲闪不及。
可它背后,那道一直不言不动的剑光,已悄然封住了退路。
小白出剑无声,角度之刁,时机之准,分毫不差。
不快不猛,不惊不扰,却恰恰落在咽喉正中。
剑入喉间,只是一声闷响。
无声无息。
只有一串热血,从那狼妖喉中喷薄而出,在月色下洒作几点斑花。
那妖身形微僵,绿眸中一丝光亮缓缓熄灭,似是还未明白究竟出了什幺差池。
下一瞬,庞然躯体轰然跪地,尘土四起。
树倒猢狲散,这理放在妖身上,也无二致。
余下几头小妖见头领死得干脆利落,连尸骨都还带着余温,登时做鸟兽散,连虚晃一招的胆都无。
怪叫一声,便一窝蜂钻入林中,风都不回带。
只是它们快,还有人比它们更快。
天师道诸人早守在外圈,先前不动,不过是守着规矩。
如今姜锋既已出手,那些逃窜的妖物,自是一个也留不得。
四下一阵剑光乍起,寒意如霜,几道身影掠过林影之间,只听几声短促的惨嚎,响起,又落下,零零星星,未起波澜。
血腥气顺着夜风悠悠荡开,凉意透骨。
姜锋随手一抖,剑花挽起,将剑上残留的几滴妖血一抖而尽。
覆着符光的霜华也在此刻悄然散尽,露出原本那柄老老实实的铁剑模样。
他垂剑而立,低头轻搓着符纸烧尽的灰痕,神色间带了些迟疑,似觉那符发得有些古怪,却未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