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帮里要是出了几个能扛事的角儿,不论对村子,还是自家这门面,都是添光的好事。
他便顺口问了一句,语气还跟寻常闲话一样:「银钱还宽不宽当?」
姜明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松松的:
「人手不缺。至于银钱嘛……上回那位羌人小公子,除了刀不离身,身上还有几样好物,后来都充了公里,短时用度倒也宽绰得很。」
姜义听得分明,便没再多问。
只将酒盏一顿,目光朝山下扫了一圈,随手一指:
「就挨着那片新垦的幻阴草地,划上一两亩出来罢。一边炼心,一边练功,挨得近,也省得来回折腾。」
这话一落,姜明心头一热,忙不迭提壶替他满上,嘴角带了点笑意:
「那孩儿便代帮里的弟兄们,谢过爹了。」
姜义却没接他这声谢,只低头看了眼盏中酒色,沉吟片刻,这才慢条斯理地补了句:
「等那灵气再往外铺些时日,其余几亩地,也都种上灵药。」
「让你帮里那帮小子轮着来伺候。立个章程,种上一日的地,才许去那练功场和寒草地里歇上一日。」
如今这家里,吃穿早不在话下,嚼用更不成个事儿。
姜义便想着,把心思多往修行和读书上使。
屋前屋后的几亩老果园与药圃,尽是些养人养气的好物,自然还是得他亲手打理。
至于外头那片日渐拓开的地界,便由这帮年轻人折腾去罢。
没过几日,姜家最外头那片地,就叮叮当当热闹开了。
古今帮青壮热火朝天,锄头铲子齐上阵,平地的平地,夯土的夯土,叫人瞧着,也颇有点模样。
姜义却不去凑那份热闹。
每日照旧,天一亮,便拾掇那几亩地,果树下除草,药圃边修枝。
收拾得干净了,才回院里转一圈,把那根使了多年的老棍子舞得呼呼生风,筋骨舒展,气息通畅。
有时手头清闲了,还会拉上柳秀莲,两人一壶茶,一张小几,几卷泛黄的经籍铺开,一坐就是半日。
风翻书页,蝉噪枝头,倒也自成个小天地。
日子便这般不咸不淡地晃着,鸡鸣狗吠里添了几分旧日的热闹,两界村也像是缓过了这口气。
两山集早些时候重开了,南来北往的脚程登时快了许多。
消息也跟着灵通了起来。
隔三岔五,总有好信儿飘进村来。
无非是前线又砍了谁的脑袋、哪座岭官军又打了个硬仗,赢得利落。
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那位领头冲锋的小将。
连着几回鏖战,斩首好几个羌部头领,名头也就这幺一茬茬地往外冒。
陇西,姜亮。
起初是在凉州那一带叫得响。
再后来,连洛阳、长安那种金銮之地,说书先生也把他捻进了话本子里,拍着醒木吆喝:
「那姜小将,怒目金棍横山道,怒斩羌酋三百骑!」
还给起了个诨号,叫「陇西一棍」,说他如何棍扫一片,杀得山风都为之低头。
姜义每每听到这儿,便只抿一口老茶,未语先笑。
如此又过了三月有余。
姜家那片新划出来的地头,锯木搬砖,敲敲打打了好些时日,总算立起一座像模像样的场子。
青石铺地,硬木架梁,既无金漆朱彩的花哨,也不讲什幺风水八卦。
只一股子结实沉稳,立在那里,就叫人心里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