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头上有角

李文雅忙到天色将黑,才抹了把额角细汗,轻手轻脚推门出来,朝外头略一点头。

众人这才敢入内瞧看。

榻上那小姑娘,已换了身素净衣衫,满身伤口也包得仔细,连那张小脸都显出几分血色来。

眉目静静的,睡得极沉,气息虽还浅淡,终归不像方才那般岌岌可危了。

两个随从站在门口,目光一扫,像是卸了肩头担子一般。

脚下轻了几分,悄声退了出去,往庄里回话去也。

这小姑娘便安置在姜家院中,就手照看,终归要方便些。

夜深了,天上没云,月色清而冷,风自山间来,吹得树叶细细作响。

姜义本是打算回山脚新宅歇的,临出门却顿住了步子。

思索片刻,只淡淡吩咐了句,让李文雅带两个小的去偏屋睡下,自己则拎了根旧木棍,在屋前坐了。

棍横膝头,背倚廊柱,姿势随意,眼神却不散。

廊灯一盏,风吹微晃,映得他眉眼里一丝清明未退,神魂凝定,似醒似寂。

若真有哪门子幺蛾子敢来闹。

也正好叫它晓得,这院子虽小,却不是什幺歪风都能闯得进来的地儿。

第二日,鸡鸣未歇,天边才泛出一线浅白。

李文雅披衣起身,脚步极轻,推门入屋,说是要给那小姑娘换药。

谁知方才踏进门槛,屋内便「砰啷」一声大响。

连着桌椅磕碰,惊叫一声破空而起,把清早那一滩薄雾都惊得颤了颤。

廊下,姜义坐了一宿。

本还闭目静坐,那一刻眉头微动,眼睛倏然睁开,手中木棍轻轻一擡,已一步迈入门中。

目光一落,榻上那小小的身影醒了。

缩在床头最里头,一身素衣乱如折羽,发丝贴着额角未干,泪痕交着冷汗,脸色苍白,气息浮乱。

一双眼黑白分明,却冷不防满是惊惧与警惕。

死死盯着李文雅,仿佛那温和俯身的动作,是要她命的一刀。

李文雅手才擡起半分,那孩子便如触雷似的手脚并用往后一缩,几近翻滚。

肩头方才包扎好的伤口登时崩开,内衫上迅速晕出一抹淡红来。

模样虽小,眼里却尽是惊弓之意。

仿佛昨夜那番生死厮杀仍吊着她一口神经,醒来后,天光都成了陌生的敌意。

李文雅无奈停手,回头望了姜义一眼。

两人对视片刻,只得一同退出了屋门,悄无声息地,将门掩上。

屋内静极了,只余那一口气,薄如纸,倔得很。

不多时,柳秀莲那头已将黄精熬好,盛了一碗稠粥过来。

姜义擡眼瞧了她一眼,凑近几步,低声叮嘱了几句。

柳秀莲听完,只点了点头,没多说,面上已换了副和风细雨的模样,端着碗便进了屋。

结果,还是那一套老章程。

才一脚踏进去,屋里便是一通「乒桌球乓」的响动,混着一声细细惊呼。

仿佛哪只碗滚到了地上,又被谁踩了一脚似的,动静不小。

没多久,柳秀莲便推门出来。

衣袖上染了几点稀粥的黄痕,素裙一角还带着星星饭渍,模样倒是有几分狼狈。

她却不恼,只低头抿了抿嘴,擡眼冲姜义摇了摇头,眼角带着几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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