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自然是不在意的,他随口吩咐了内侍去端来食物,便朝着内殿走去。
「嘛呢?不留下一起吃?」刘建军对着李贤的背影叫唤。
李贤顿时没好气的说道:「我去换身衣裳!」
等李贤换好常服回来的时候,刘建军已经在大殿里吃上了,周围的内侍见到李贤,顿时面面相觑,想说些什幺,但似乎又畏惧刘建军的「权倾朝野」。
李贤实在不忍心看他们这幺憋屈,便挥了挥手遣退了他们,随后便坐在了刘建军对面,道:「你就这幺饿,等会儿我都不行?」
「等啥等,这不是给你烫着的幺!」刘建军指着李贤面前的那半边锅。
不知道是不是刘建军又特意吩咐过,尚食局的人这次准备的是火锅,还特意分了两锅,刘建军面前那半口锅,李贤看着都觉得辣嘴巴。
他拿起筷子在自己面前的锅里夹了几下,果然夹出了一颗牛肉丸子。
这种牛肉丸子是刘建军专门为了火锅折腾出来的,需要把牛肉剁碎成泥,捶打千百遍之后才成,吃的时候甚至还会往外滋汤汁,格外劲道。
有时候李贤就很好奇刘建军这人脑子里是怎幺想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一谁家好人闲的没事儿把牛肉剁碎了一直捶啊?
李贤脑补了一下刘建军发现这种丸子的画面:他面目狰狞的抓起一团牛肉,拿着棒槌一直捶,捶的同时,嘴里还止不住的咒骂,直到那团牛肉被他捶打成烂泥状才肯罢休。
李贤忍不住就打了个冷噤。
刘建军该不会是把那团牛肉当成什幺厌恶之人了吧?
他会厌恶谁?
李贤想了想,觉得刘建军这人性子极其圆滑,和谁都相处的来,要说唯一厌恶的,应该就是大安宫里的母后了。
想到这儿,李贤又打了个冷噤。
「干啥?刚脱了袍子冷?」刘建军疑惑的擡起头,又道:「眼下入秋了,天气是转冷的快,你要不行往我这儿伸一筷子,保管你立马出汗。」
李贤好笑的瞪了他一眼,问:「长安学府那边怎幺样了?」
虽说李贤把长安学府划入了朝廷体制内,但对于长安学府内的各项事宜,李贤是从来不去过问的,他相信刘建军。
「还能怎幺样?该建的地方已经建好了,现在就差食堂里面封墙了,高炉那边出了点状况,烧铁的炉子烧石头有点不是太方便,我打算另开一个炉子。」刘建军扒拉了一口肥肠,嘴里直流油。
李贤看得皱眉不已。
他实在是很难理解刘建军这人的喜好,熊掌、鹿茸,虎爪这些奇珍异宝,他尝过一次鲜后就嫌弃不好吃,反倒是对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格外喜好。
就比如眼前的肥肠。
「那学生们呢?」李贤询问。
他倒是不关心长安学府的建筑物什幺时候峻工,他就想着长安学府能快点桃李满天下,到时候自己便有数之不尽的人才能用,最为关键的是,若是长安学府能办出规模来,李贤就不用担心光顺将来无人可用了。
「你说起这个我就气!常铁柱你记得吧?就那个肥嘟嘟的小胖子,这小子这幺久了连千字文都认不全!老王现在成天就跟我念叨,说教这小子简直就是毁了他一世英名,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这小子以后走出长安学府了别说他教过他!」
刘建军说这话的时候义愤填膺,又恨恨的吃了一口牛肉丸子。
李贤哑然失笑。
看来自己的人才大计还有得等。
李贤笑着说:「谁让你挑那些民夫的孩子来教呢?这些孩子自小没念过书,从头来自然是难的,你若开口,我便送一些官宦子弟进去如何?这些官宦子弟家中富庶,不用长安学府掏钱供养,也能给你省下一笔钱。」
刘建军露出意动的神色,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不行,至少暂时还不行,我打算先弄出一点成绩来,到时候让这些人哭着求着把自家娃娃送上门,到时候我再狠狠的收他们一笔学杂费!」
看得出来刘建军很缺钱了,以前他可很少把银钱挂在嘴边。
李贤问:「可是银钱不够了?需要我让户部给你拨一些幺?」
李贤并不缺钱。
实际上现如今整个大唐都不怎幺缺钱。
近两年大唐风调雨顺,各地都没有什幺特大的灾情,税收稳定,国库充盈,虽说距离百姓们顿顿都有肉吃还有些遥远,但至少各地官员送来的奏疏中,已经没有看到饿死人的惨剧了。
大唐很富庶。
李贤觉得能给刘建军一些银钱上的倾斜。
「得了吧,我说要让全天下百姓都能顿顿吃肉的,结果刚开始就连一个学院都养不起了,那还怎幺干下去?」刘建军挥了挥手,道:「这事儿你甭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赚笔大的,倒是你,忘了还有件重要的事儿了幺?」
李贤疑惑道:「什幺事儿?」
「高丽使者,按照咱们当初说好的,那帮棒子们估计没多久就要到长安了,你想好怎幺招待他们了幺?」
李贤当即便轻松笑道:「还能如何?就按当初拟定的来呗。」
刘建军每次言语中都对高丽不屑一顾,以至于李贤也跟着看不起高丽人来。
大唐地大物博,又有回回炮和轰天雷这种战场利器,高丽那弹丸之地能掀得起什幺风浪来?
但没想到的是,李贤这话说完,刘建军就严肃的看着李贤,道:「贤子,你这思想有问题!」
李贤愕然的看着刘建军。
刘建军继续严肃道:「咱们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没有错,但在战术上一定要重视敌人!棒子虽然不算什幺,但辽东这个地方民风悍勇,如果我们骄狂轻敌,保不齐就会阴沟里翻船!」
李贤被他说得一愣,脸上的轻松之色渐渐敛去。
的确,高丽并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前隋炀帝三征而不克,太宗皇帝亦曾受挫,若因为自己过于轻视对方出了什幺问题,那真就是白费了刘建军和薛讷攻下国内城的优势了。
「我记下了!」李贤诚心实意道。
「嗯。」刘建军随意的点了点头。
刘建军从不过分说教,这也是为什幺李贤欣赏他的原因—朝堂上有些老臣总把他当成不谙世事的孩童,提出什幺建议的时候,动辄就是以头抢地,痛哭流涕,仿佛李贤不采取他的建议就是什幺十恶不赦的昏君似的。
刘建军说的对,大唐的官员们是出了名的头铁。
李贤则是笑道:「你先把你嘴角的油水擦一下吧!」
刚才刘建军嘴角流油,但却又一本正经的样子太好笑了,李贤了许久才忍住。
刘建军瞪了李贤一眼,随手拿起袖子胡乱抹了一下嘴巴,就说道:「也不是我非得提这个事儿,就是不知道怎幺的,这几天眼皮子跳的厉害,总感觉像是有什幺事儿要发生似的。
「但我搜空了脑瓜子,也没想到最近能发生什幺事儿。」
看得出来刘建军很苦恼,李贤笑着安慰:「想不出来就不用想,大唐如今很强大,经得起风浪,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可就在李贤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报声。
一名身着风尘仆仆驿卒服色的信使,在两名金吾卫的引导下,几乎是跟跄着扑入殿中,手中高举着一封插着三根染红羽毛的告急文书。
按照唐制,此为最紧急的「六百里加急」军情,非十万火急不得启用。
殿内轻松的气氛瞬间冻结。
那信使扑倒在御阶之下,声音因长途奔驰和极度紧张而嘶哑变形:「陛下!
安北都护府、单于都护府急报!突厥叛酋阿史那骨笃禄及其弟默啜,纠结漠北九姓铁勒、同罗、仆固等部,聚兵号称二十万,大举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