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官员层面,留守官员中,三成出自武周制举,五成为李唐旧吏但历经武周朝而存,真正心向李唐且耿直敢为者,不足两成,多数人首鼠两端,观望风色。
「其二,军务方面,北衙先锋已控制宫城、皇城及十二城门,但长安原有府兵、南衙禁军系统内,武氏旧部、裙带关系盘根错节,彻底梳理尚需时日。
「其三,民生经济,东西两市贸易受此前政局影响,略显萧条,漕运尚通,但效率不及洛阳。
「其四,」他顿了顿,「城内舆论,对陛下迁都之举,士林颇有议论,或言劳民伤财,或言舍洛阳膏腴之地而就长安凋敝之城,非明智之举,此等言论,背后恐有人推波助澜。」
苏良嗣补充道:「太极宫、大明宫主要殿宇已初步清扫,可启用,但如陛下所知,多处需大修,户部度支司初步核算,长安国库存留及今岁关中赋税,支撑迁都及日常用度已显吃力,大规模兴修宫室,恐难以为继。」
姚崇则更关注具体安全,道:「长安城内人口百万,坊间情况复杂,臣已令长安、万年两县,并动员坊正、里长,严查户籍,陌生面孔及无业游荡者,皆需报备。」
李贤看了一眼刘建军,见他没有话要说,便点了点头,说道:「舆论之事,不必强压。待秋祭大典成,朕于长安太庙告慰祖宗,与民更始,人心自会渐安。」
他又看向张柬之,道:「官员梳理,苏相、姚相协助张相,持朕此前定下的叙用李唐旧臣、考核武周官吏、汰撤冗劣无能」之原则,稳步推进,不急,但须准。」
「军务,」他看向李多祚,「李将军,北衙精锐要钉死关键位置,对南衙及府兵的整编,与张相、兵部商议,拿出章程,可先以协防、轮训之名,逐步渗透掌控。
「对了,南衙中有一位果毅都尉名唤薛大,李将军若对南衙内部情况不熟悉,可询问他的意见。」
最后,他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刘建军身上:「至于钱粮宫室————」
刘建军顿时没好气的接过话头:「行了,钱这边我想办法!」然后转头看向苏良嗣道:「缺多少苏公你到时候跟我说。」
李贤顿时满意的笑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李贤可是知道的,刘建军手里单单棉花厂和制盐的法子就是能下金蛋的母鸡,更不要说他在来的路上所展示的那什幺硝石制冰的法子了。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太后该如何安置。」李贤目光看向众人。
在洛阳,武墨自己挑选了上阳宫,但现在回到了长安,她自然也该挪一个地方了。
张柬之率先开口道:「陛下,太后移驾长安,臣以为安置之所,首重稳」字。不可过于偏僻简陋,以免天下非议陛下失孝,亦不可过于优渥显赫,恐其旧日威仪复萌,使心怀叵测之徒再生妄念。
「老臣以为,南内兴庆宫或可考量。
「其地毗邻东市,便于管控宫人出入,殿宇规模适中,略加修葺便可使用,且与皇城、大明宫皆有一定距离。」
他说的「便于管控」,众人都懂。
兴庆宫格局不算宏大,位置相对独立,确实易于监控隔离。
张柬之的话很快得到了苏良嗣等人的赞同,毕竟这几人都是相对激进一些的性子。
但这回,刘建军却是主动开口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地方,和张公的提议略有出入。」
刘建军难得主动开口,李贤好奇的看向他:「噢?」
刘建军顿了顿,脸上带着一种恶趣味的笑容,缓缓吐出三个字:「大安宫。」
这话一出,无论是张束之还是其余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想笑,但似乎又碍于李贤在场,强行忍住,导致他们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分外滑稽。
而李贤心里想到的只有四个字: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