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跟着我,我分身乏术,难以周全照料,反而让我心有挂碍。长安有沛王府根基,有刘先生照应,棉花生态园也在此处,物资充裕,人手得力,你们留在这里,我最是安心。「
无论怎幺说,刘讷言现在是雍州长史,又是自己人,绣娘待在长安,远比北疆安全。
他顿了顿,看向三个儿子,尤其是光顺:「光顺渐长,学问武功都不可荒废,长安有最好的先生可以指点他,你们留在长安,便是守住了我们的根本,待我在北疆站稳脚跟,局势明朗些,再作打算。」
他知道绣娘是个聪慧的女子,能明白其中的利害。
只是夫妻分离,父子远隔,这其中的痛楚,岂是道理能够轻易抚平的?
果然,绣娘低下头,,所有的担忧、不舍和委屈,都化作了一句深明大义的回答:「夫君所言在理。是妾身思虑不周了。边地凶险,孩子们确实不宜涉足。妾身——便带着孩子们留在长安,为夫君守住这家业,免你后顾之忧。「
她擡起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夫君放心前去,家中一切,自有妾身,只盼你—务必珍重自身,凡事谨慎,妾身和孩子们,在长安等你平安归来。」
这话说得平静,却字字千斤,压在李贤心头。
见状,刘建军连忙打岔道:「哎呀,嫂子,别搞得这幺伤感嘛!又不是不回来了!咱们在北边有薛讷照应,有棉花厂做根基,说不定过得比在长安还逍遥!等我们稳定下来,就把你们接过去享福!」
看着绣娘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刘建军似乎也意识到所谓的「接过去享福」有些不现实,于是,又讪讪笑了笑,说:「再说了,咱们现在不是还在长安没走幺,稍稍逗留些时日,没多大问题的」'
C
接下来的几日,沛王府内弥漫着一种温馨而紧绷的气氛。
绣娘不再多言北上之事,只是将全部心力都用在照料李贤和打点行装上。
她亲自下厨,做李贤喜爱的菜肴,夜里,伴着灯烛,将一件件冬衣夏衫检查再三,密密缝补。
李贤知她心意,也不阻拦,只是尽可能多地陪在她和孩子们身边。
李贤抽空考较了几子的功课。
光顺虽依旧话多,但问的问题已渐涉经史策论,偶尔还能就边镇防务说出些稚嫩却颇有见地的想法,让李贤颇感欣慰。
光仁喜好武功,李贤便教他一些浅显的骑马射箭之术,但光仁言语间却对薛大极为推崇。
从光仁口中,李贤知道薛大如今已经是鹰扬卫(原武卫)的鹰击郎将,从五品下的军衔了。
刘建军看人的目光果然不错。
至于光义,则最为内向,但他似乎对数字极为敏感,帐目过目不忘的本事,让李贤也暗自惊讶除此之外则是两个女儿,幼女长乐格外黏着李贤,已经略微会走路的她,每天便是摇摇晃晃地跟在李贤身后,用含混不清的奶音不停地喊着「阿耶」,引得李贤心软不已,常常将她抱在怀里,逗弄许久。
至于长信—
李贤有些不知道该怎幺形容,她开始跟着绣娘学习女红,学着知书达理,似乎一夜之间就向着大家闺秀的模样转变了。
作为父亲,李贤当然能感觉到长信这种变化的原因一—刘建军很尊敬绣娘,在绣娘面前虽然也会嬉皮笑脸,但那种诚心实意的尊敬和距离感是任何人都能感觉到的。
所以,长信也想学绣娘。
李贤有些不知道怎幺处理长信的这份感情,刘建军似平一直只是拿她当妹妹看。
而他又不愿强迫刘建军。
李贤当然也抽空去看了棉花生态园,整个棉花生态园现在已经能够离开刘建军自行运转了,而且,老妇翁去了睦州赴任,又为棉花生态园带来了一些来自江南东道的订单,算是意外之喜了。
总的来说,蒸蒸日上。
唯一有些变故的,就是李贤和刘建军原本定于大义谷南侧的火药工坊被叫停了。
刘建军说在长安就算造了火药,再运去北疆也麻烦,所以决定去了北疆之后再重新选址。
而且,相比于长安这种天子眼下,北疆更为安全和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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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逗留终究到了尽头。
五月初五,天色未明,沛王府门前已备好了车马。
此去,便是北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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