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劳二兄和建军安排了。」
刘建军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放松:「行,那咱们就这幺说定了,贤子,你去安排车马,要最不惹眼的。我去找几件寻常衣物来。」
李贤点头,立刻转身去吩咐奴仆准备。
……
不久,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从沛王府后园悄无声息地驶出。
车内,李显裹着带兜帽的披风,大部分面容隐藏在阴影里。
他依旧沉默,身体微微紧绷,时刻注意着窗外的动静,但并没有失控的颤抖或呓语,只是眼神偶尔会因为路边顽童的吵闹声露出警惕,让李贤一阵心疼。
马车顺利抵达晋昌坊慈恩寺,从一处侧门进入。
早有打点好的知客僧悄然引路,避开主要殿宇,径直走向巍峨的大雁塔。
塔内空旷寂静,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和风吹过塔窗的呜咽声,盘旋而上时,李显的呼吸有些急促,李贤在一旁细心搀扶。
登上塔顶明层,开阔的视野和凛冽的寒风同时袭来。
李显下意识地紧了紧披风,走到塔栏边。
然后,神情迷茫的望着脚下铺展开的长安城,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恍惚,有陌生,风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袂,他僵直的脊背似乎在那浩荡天风中,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线。
刘建军没有多言,从塔内的经架上摸下一卷经文,走到李显身边,递给他:「试试读读这个?不必求甚解,只是让这塔顶的风,把声音和心里的郁气都带出去。」
李贤看到上面的内容是《金刚经》。
李显迟疑地接过经卷,触手是微凉的纸张,他擡头看了看李贤,李贤对他鼓励地点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目光落在经卷之上。
他的声音起初很低,带着久未开口的沙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却清晰地开始诵读:「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李贤在一旁静静陪伴,偶尔在他停顿时低声提示一两个字。
这样的时间很安静,甚至让李贤觉得有些享受,李贤回忆起母后小时候让李显罚抄经文的时候,李显抄写经文的时候总爱顺嘴读出来,抄的多了,李显没记下,反倒是李贤把整篇经文背诵的差不多了。
刘建军忽然靠了过来,眼神扫了一下李显的方向,然后低声说:「贤子,说起来,你们老娘,如今是不是虔心向佛得很呐?这慈恩寺,大雁塔,怕是比以前更受朝廷眷顾了吧?」
李贤闻言一怔,眉头微皱,不解地看向刘建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在此刻说起这个。
刘建军没看他,眼神依旧瞥着李显的方向,仿佛在自言自语:「老子……呃,我是说那个老子,道家的老祖宗,他这会儿要是还能想事情,怕是鼻子都要气歪了。
「想当年高祖皇帝、太宗皇帝,可是尊老子为始祖,奉道教为国教的,怎幺到了如今,这佛寺的香火反倒越来越旺,朝廷的恩赏也流水似的往这庙里送?」
他转过头,忽然看着李贤:「你们就没琢磨过?你们那位母后,为何偏偏要大肆弘扬这来自天竺的佛教,反而有意无意地压着咱们本土的道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