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
「保护守备先走!」
身边士兵一看陈良策倒地,纷纷搀扶,还有两人直接冲向鞑子,掩护陈良策撤退。
鞑子兵多,但是面对以命相逼的明军,一时也被拖住手脚。
此时西城门后,堵住城门的杂物已被鞑子兵清理出一条道路,阿敏在巴牙喇亲军的保护下,骑马入城,正看见两名明军以命相搏的一幕。
阿敏从马兜中取出弓箭,不见如何瞄准,张弓便射。
啪的一声,正中一明军咽喉,箭头破开脖颈皮肉而出,血如泉涌,那明军转瞬间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另一个明军微微愣神,被周围鞑子兵一刀砍中后背,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接着一群鞑子兵猎狗一般围上,刀枪落下,血肉横飞。
有手下来报:「贝勒爷,明军换了我们号衣,藏在城中,几个左领正在清缴。」
阿敏将水牛角大弓插回马兜中,问道:「南北两处城门如何了?」
「已被攻破了,明军残兵正往城中溃逃。」
「贝勒爷!」远处一骑兵快马骑到近前,「我们抓到个明军活口,他说有陷阱,讲出来换贝勒爷饶命!」
「带上来。」阿敏沉声命令。
一会功夫,两个步卒押着一个明军伤兵近前。
只见那人身着正蓝旗号衣,身上满是伤口,脸上全是鲜血,正不停用女真语求饶,说话间鲜血顺着角直往外流。
「你说有陷阱,是什幺意思?」阿敏问道。
那明军道:「火药!守备在佟养真府里埋了火药,他们想把额真您引去炸死。」
周围女真将士听了,纷纷大骂明军阴险卑鄙。
阿敏眯起眼睛:「守备?就是此人主持镇江城防?」
明军道:「对,他叫陈良策,官职大明镇江守备,之前是大金镇江中军。」
阿敏略一思量,对左右道:「松克,你的牛录包围佟养真府邸!记住,不要妄动,不要把那大明守备杀了。」
「是!」松克抱拳,领着一百余骑兵朝府上奔驰。
阿敏又问了那投降明军些许问题,那明军知无不答,末了,求阿敏遵守诺言,饶他性命。
阿敏像扔一块破抹布一样,不屑道:「宰了。」
过了一两个时辰,月上枝头。
镇江城中,争斗声渐小。
四散在街巷中明军,已基本被鞑子杀尽。
只剩下陈良策带着二十余残兵,守在佟养真府中。
鞑子已将此地团团围困,只是一时不敢进来。
看到鞑子如此谨慎,府中众人便知埋火药的事已经泄露,纷纷咒骂起那泄密之人。
正厅中,陈良策的小腿已被简单包扎,他询问另外几处城门逃回来的弟兄:「老疙瘩呢?」
一人低声道:「破城时,中了鞑子一箭,跌下城墙死了。」
「狗蛋呢?」
「来府上的路上,被鞑子追上,砍死了。」
陈良策声音发颤:「那……老三呢?」
「也死了……」
这三人都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一天之内,先后殒命,陈良策只觉心痛欲裂,想到自己过不多久,就会随兄弟们而去,又宽慰不少。
他心中默念:「你们三个混小子,给我在奈何桥边等着,我办完最后一件事,就去找你们!」
厅内一时无话,气氛沉闷至极。
府外,鞑子兵越聚越多,只是不往里进。
众人都明白,现下已是插翅难飞,绝境之中,反倒将生死看淡了,面上淡然起来。
陈良策问众人道:「那放火棒,还有吗?」
众手下都摇头。
陈良策心下稍安,这东西林浅给他时,叮嘱过,一定要用完,不要落到鞑子手上。
现下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仔细想想,他这一仗,靠着林兄弟给的放火棒,杀了不知多少鞑子,已经够本了。
陈良策发辫早在林浅入城时就剃了,如今摸着扎手的头发茬,心想头发也长出了些,能下去见祖宗了。
那些惨死的乡亲,我陈良策给你们报仇了。
还有那些边军兄弟!陈良策想到以前和兄弟们做明军,镇守镇江的时光,虽说日子苦,几个月发不出军饷,但好在辽东物产丰饶,兄弟们又箭法精湛,左一顿狍子肉,右一顿碳烤鱼,总归是亏不着肚子。
想起以前站岗、巡逻那些苦中作乐的经历,陈良策不禁露出笑容。
大厅中,不知是谁轻声哼起歌来,只有简单的调子。
厅中分外安静,即便低声哼唱,也能清晰落到众人耳中。
有人跟着唱出词来。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