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康得知这事,干脆让苏青梅全职陪练。
一番圈点之后,林浅大作已经画的通红一片,林浅不由苦笑,活动下手腕,对天井中道:「胡员外,久等了。」
员外在大明是个官府赐予富户的尊称,在投靠林浅之前,胡肇元是没资格称员外的。
自打建了义仓,搭上澄海知县这条线之后,胡肇元才被人称作员外。
林浅这幅字写了将近小半个时辰,胡肇元早就站的脚底酸痛,闻言立马抖擞精神道:「舵公言重了,老朽能效犬马之劳,静候钧谕,已是福分。舵公日理万机犹念下情,更令老朽感佩难名。」
林浅一声轻笑,道:「为鹿品的事情来的吧?」
胡肇元斟酌词句,说道:「鄙质才疏,幸蒙收用。然奔走幕下经年,未得亲自拜会。今冒昧奉谒,惟愿执帚拂尘,长侍门庭。」
「想不到你还有几分才学。」林浅打趣道,随后笑意收敛,「在我麾下当差,还是直来直去的好,你若是为鹿茸鹿鞭而来,还能详谈,你若为执帚拂尘」而来,扫帚就在偏房。」
胡肇元挣扎片刻,终于道:「老朽是为鹿品而来,舵公日前相赠的那种鹿品还有多少,老朽愿全部收下。」
林浅叫白浪仔拿来帐本:「鹿茸两千副,鹿鞭一万一千副。」
胡肇元怔住了,他原以为林浅这里鹿品有上千副就撑死了,没想到能以万计。
按之前那六十副的均价来看,这上万副鹿品甚至值十多万两,简直不可思议。
鹿品这种东西,在大明可以说是奢侈品,太过昂贵,普通人根本没有消受资格。
胡肇元原本打算的,也是走高端路线,凭他在澄海县乃至潮州府的人脉,将之兜售给各富商、大户、官僚。
可这些人就算身子再虚,加起来也吃不下上万副鹿品。
所以胡肇元一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复。
林浅问过胡肇元忧虑,解释道:「我这批鹿品中,极品货有,但劣品亦有不少,不论怎幺说,这幺大一批货,涌入市场,肯定会导致售价下降。
你开药店,可以把极品货卖给大户,卖到天价。中低品则切片、打粉、泡酒。
普通百姓一整根鹿茸买不起,几片还是买得起的。一整条鹿鞭买不起,一杯药酒还是喝得起的。
销售渠道也要打开,你占据潮州府市场的同时,还可以在其他省府发展经销商,批量打包卖给其他药铺。」
林浅也知道,按潮州府的市场规模,是不可能消化的了这幺多鹿品的,他早就将怎幺发掘市场潜力都想好了。
胡肇元听呆了,他来之前,脑海中想了很对与舵公见面对答,模拟了种种场面。
唯独没有一个场面,是舵公亲自教他经商的。
偏偏这一番话,越想越有道理,醍醐灌顶一般,将他思路一瞬间打开。
林浅道:「你此番上岛,准备了多少银子?」
胡肇元神色有些不自然:「一万两。」
一万两对普通人来说是天价,可对在上万副鹿品面前,就是杯水车薪。
胡肇元只是想赚一笔横财,不可能将所有身家都压在鹿品上。
林浅思量片刻:「这样,你这一万两银子,权当定金,领两千副鹿品上岸,先把招牌打响,市场份额占好,培养消费习惯。一应货物,下次进货时统一结算。」
胡肇元犹豫片刻,最终同意。
林浅又和胡肇元商定多出细节后,让白浪仔领胡肇元去提货。
一行人走后,苏青梅忍不住问道:「舵公,既然鹿品生意你想的这幺清楚,为什幺不自己来做呢?」
林浅提笔沾墨,说道:「鹿品销售,靠的是渠道、营销,而我掌控的是生产和技术,是大批量生产、深加工,不屑争那点微末小利。」
苏青梅做个鬼脸:「舵公又说让人听不懂的话!」
黄昏,两千副鹿品鹿品装货完成,胡肇元迫不及待的催促返航。
回程路上,胡肇元站在船,遥望满天红霞中的南澳岛,怔怔出神。
管家走来胡肇元身后,神秘兮兮道:「老爷,我知道舵公这批鹿品哪里来的了。」
胡肇元一惊,看了眼四周,没人偷听,这才催促道:「快讲。」
管家声音压得极低:「是东番岛来的。」
胡肇元眼神一凝,东番岛多鹿,这一点不少人都知,只是岛上是一片蛮荒之地,又多瘴气,闽粤商人少有登岛的。
也因恶劣的环境,导致朝廷对东番岛统治薄弱,故长久以来,岛上形成一处私港,名为魍港。
此港专做大明、日本之间的走私贸易,聚集了大量海寇、倭寇、浪人、走私商。
港中一干人等,无不心狠手辣,各方势力倾轧严重,就连没有强硬背景的私船,都不敢往魁港开。
在胡老爷印象中,舵公这伙人势力大,武力强,倒是具备闯荡魍港的条件。
如果鹿品是东番岛来的,大概率是从土人手里买来,那鹿品有好有差就说得通了。
只是,管家是怎幺猜到的呢?
胡肇元将心中疑惑问了。
管家道:「小的不是猜的,小的看见了,那白舵长带我们提货时,仓库帐房帐本上,明明白白记着东番二字。」
胡肇元沉默片刻,而后一字一顿,郑重对管家道:「听好了,这事烂在你我肚子里,回府之后,东番————还有辽东,这两个名字,再也不许提起。」
管家不以为然:「老爷放心,府中下人小的仔细查过了,都是知根知底的————」
胡肇元大怒:「谁叫你查的?」
「老爷?」管家不明所以。
胡肇元随即压低声音道:「总之记住我的话,不许讲东番、辽东,这批鹿品是在澳门问弗郎机人买的,你敢胡说半个字,休怪老爷我不顾多年主仆情分!」
管家连连称是。
入夜,政务厅正房中,林浅和兄弟们在桌前落座,桌上摆满了酒菜。
院中,三十余名美姬正依次展示身段。